南胭不悅。
臨出門前她盯著老爹反複背誦那些話,到頭來他還是背不出個所以然。
她隻得親自上陣,“嬌嬌,《弟子規》有言,‘父母教,須敬聽;父母責,須順承’,咱們生於富貴人家,更應該明禮知恥,懂得什麼是孝順。爹爹今日生氣,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你不孝。”
“我如何不孝?”
“爹爹流落在外,住的是租來的小雜院,吃的是粗茶淡飯,穿的是粗布麻衣,而你卻在府裡享受著山珍海味綾羅綢緞,這不是不孝,又是什麼?”
南寶衣笑了,“那你的意思是……”
“作為女兒,你有贍養爹爹的義務。你應該把你的嫁妝拿出來,供爹爹享用。”
南寶衣看著她。
她振振有詞,仿佛站在了道德的製高點上,可以隨意指點江山。
但顛來倒去,還是為了金銀財寶,富貴榮華。
她歪了歪頭,“我倒是覺得,姐姐更加不孝。”
南胭皺眉:“你說什麼?!”
南寶衣擲地有聲:“爹爹之所以流落在外,是你和柳姨的緣故。如果你當真有孝心,就應該勸他回府,如此一來他也能向祖母儘孝。你故意離間他和祖母的感情,壞爹爹孝順名聲,是天底下第一不孝之人!”
南胭不敢置信,南寶衣竟然能說出如此有理有據的一番話!
她捏著帕子的雙手,不可自抑地哆嗦起來。
頭一次,在南寶衣麵前感受到了壓迫。
她如今正是議親的年紀,還指望能嫁給蜀中權貴,但一個“不孝”的罪名扣下來,她還怎麼議親?
這番話可不能叫外人聽見!
她眼裡盛滿淚花,爭辯道:“我隻是貪戀父愛,並沒有壞爹爹名聲的想法!”
南寶衣不置可否。
南胭急忙抓住南廣的衣袖,哭道:“爹爹,嬌嬌她欺人太甚……她冤枉我!”
“乖,不哭不哭哈!”南廣見不得女兒落淚,急忙擦了擦她的小臉,又虎視眈眈地盯向南寶衣,“嬌嬌,你怎麼能欺負你姐姐呢?她可是你唯一的親姐姐!”
“天底下哪個親姐姐,會攛掇父親搶妹妹嫁妝?”
南廣漲紅了臉,“胭兒是為了我好!”
南寶衣像是聽見了天大的笑話,“好爹,你知道搶女兒嫁妝會被人恥笑嗎?到時候南胭和柳小夢過上了富貴日子,你卻要背負世人的謾罵,南胭當真是為了你好?”
南廣眉頭緊鎖。
南寶衣指向鬆鶴院的方向:“您心裡麵要是還有我們這個家,就馬上去向祖母賠禮請罪。您要是還惦記著柳小夢和南胭,您趁早走人,再不要回府裡蹦躂!”
她知道她老爹耳根子軟,又是牆頭草的性格,不逼他一把,他還會迷迷糊糊得過且過。
所以,她今日就要把話說明白!
南廣囁嚅:“嬌嬌啊,你乾嘛要逼我,這叫我怎麼選……”
南寶衣想等一個答案,眼前卻一陣陣發黑。
她兩頓沒吃東西,又花了大力氣背書和吵架,這具身體早已支撐不住,搖搖晃晃地朝地麵栽倒——
蕭弈麵無表情地抱住她。
小姑娘眉眼間都是倔強,眼圈卻隱隱泛紅,睫毛上甚至還凝結著細小的淚珠。
她像是一株幼嫩而堅韌的樹苗,努力突破種衣和泥土,以一往無前的姿態迎風生長。
紈絝跋扈的小姑娘,竟也有叫人心疼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