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害怕。
害怕他的刀,害怕他的血性。
而任何語言,似乎都無法將這場血腥屠戮美化成溫馨的場景,更無法安慰這個嬌嬌軟軟的小姑娘。
他不願意嚇到她。
於是他虔誠低頭,在她的腳背上落下輕柔的一吻。
可是小姑娘依舊在發抖。
他仰起頭,嘴角勾著散漫的笑:“怕我?”
南寶衣呼吸急促。
眼中的青年,麵頰被血珠染紅大半,笑起來時,像是一條野狗。
而他的丹鳳眼透著戲謔和自嘲,像是早已料到,她會嫌棄他的殘酷和狠辣。
但是,並不是這樣的……
她嫌棄害怕的,隻是那些鮮血,隻是那些屍體。
她小小聲:“我永遠不會嫌棄二哥哥……我躲在寢屋裡,聽著窗外傳來的廝殺聲,心中害怕極了。我祈求二哥哥能殺掉那些山賊,卻又擔憂你受傷。在看見你站在花徑儘頭滿身浴血時,我很害怕那是你的血,更害怕你下一刻就會死掉。”
淚珠不爭氣地湧了出來。
她在蕭弈麵前俯下身,捏著繡帕,認真地替他擦去滿臉的血珠。
小姑娘的指尖細軟嬌白,掠過蕭弈的肌膚,帶起一陣酥麻溫柔。
蕭弈仰頭看著她。
她的瞳珠清潤似水,淚珠子滾落,是心疼極了的樣子。
她在心疼他?
原來南嬌嬌,會心疼他。
這個認知令蕭弈心底產生了奇妙的感受,像是寒冬裡飲用了一盞暖甜暖甜的紅豆汁,從五臟六腑都開始溫暖起來。
他自幼在枇杷院長大,孤單地讀書習字,孤單地練習刀法,孤單地度過每一年的生辰和喜慶節日。
沒有人心疼他,更沒有人告訴他,會擔憂他受傷,擔憂他下一刻就會死掉。
原來被人在意的感覺,是這樣的……
南寶衣終於擦拭乾淨他的臉。
她丟掉血帕,朝他張開手:“抱!”
蕭弈挑眉。
他並非矯情的人,既然小姑娘主動要抱抱,他自然沒有不給的道理。
小姑娘嬌小香軟,抱在懷裡,還很溫暖。
蕭弈忽然覺得,僅是這一個抱抱,就已經值得他誅殺那麼多山賊。
回到寢屋,他仍舊把南寶衣放在繡床上,卻注意到小姑娘的左手緊緊握著芙蓉金釵,釵尾刺傷了她的掌心,血珠從指縫間湧出,紅的觸目驚心。
他取來藥箱,在她身側坐下,捏住她的手腕,“張開手。”
南寶衣的動作有些僵硬。
這根金釵,她在掌心握了太久。
因為緊張的緣故,五指已經有些僵硬。
好不容易張開手指,金釵染血,掌心已是血肉模糊。
她羞赧地蹭了蹭鼻尖,“等待的時辰裡,我太緊張了,因此刺破了手掌心都還沒有察覺……”
蕭弈熟稔地替她消毒包紮。
他哂笑道:“南嬌嬌最愛錢財,即使要逃跑,也該抱著銀票才是,握著金釵乾什麼?”
南寶衣噎了噎。
她像是那種大難臨頭,拋下全家人逃跑的姑娘嗎?!
她嬌氣道:“因為擔心山賊闖進後院,又害怕十言擋不住,所以才打算用金釵當做武器。我都想好啦,要是誰敢欺負我,我就用金釵戳瞎他的眼睛,或者戳破他的咽喉!要是他們敢欺負我的家人,我也會狠狠動手,叫他們知道我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