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娶南嬌嬌?”
前院書房,窗明幾淨。
蕭弈倨坐在紫檀木圈椅上,正把玩貓眼石鎏金戒指。
對麵,程太守正在吃茶。
這儒雅風度的中年人輕撫茶盞,臉上露出標準的父母官笑容:“是,迎娶南五姑娘。昨夜二郎回府,把南胭的事情說了一遍。本官琢磨著,南胭不孝又虛榮,不堪為程家婦,因此決定替二郎另娶。”
蕭弈拋起戒指,又穩穩接住。
他嗤笑一聲,語調輕慢:“程太守莫非以為,南嬌嬌是菜市場的蘿卜,可以隨意替換?南家待之如寶的小女兒,你們想娶,他們未必想嫁。”
“所以,本官這不是特意來找靖西侯商量?”程太守隨手翻了翻花幾上的一本詩集,“昨夜飲馬橋爆炸,想必靖西侯有所耳聞。不知謀害官家嫡子,罪名幾何?”
“嘖,程太守想威脅本侯?”
“不敢,不敢!”程太守笑容更盛,舔了舔指尖,悠閒地翻過一頁書,“侯爺在軍中頗有威望,本官哪敢威脅您?倒是玉樓春那位寒姑娘,恐怕會遭受無妄之災啊。‘零落成泥碾作塵,隻有香如故’,可憐,可歎!”
蕭弈手指屈起,輕輕叩擊桌案。
這老狐狸,恐怕是把南嬌嬌當成了寒煙涼。
老狐狸以為他愛慕寒煙涼,因此拿寒煙涼當做威脅他的籌碼。
他微笑:“程太守請便。隻是南嬌嬌,絕不入程家門。”
程太守捏著書頁的手,陡然收緊。
蕭弈好大的膽子,竟然拒絕他們家的提親!
難道嫁進堂堂太守府,還委屈了南寶衣不成?!
他家大郎被炸成重傷,現在還在家裡躺著,若非薛都督再三告誡,沒有摸清楚蕭弈底細之前,不可對他下手,他定然要殺了蕭弈解恨!
所以他籌謀著利用飲馬橋之事,當做威脅蕭弈的籌碼,至少也能給程家謀些好處,不至於叫大郎白白受傷。
沒想到,這個後生晚輩居然如此硬氣!
他皮笑肉不笑:“侯爺少年熱血,不識時務也是有的。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就會知道,及時向人低頭,是一件正確——”
話未說完,蕭弈低笑出聲。
他慵懶托腮,“我幼時,被遺棄在南府深宅後院,沒有人在意我的死活。我從未求過人,我憑著一身傲骨和自尊,年複一年,獨自度過寒冷漫長的苦冬,獨自度過所謂的團圓佳節。
“我憑著自己的雙手,一步一步培養勢力,一步一步坐上靖西侯的位置。對我而言,傲骨和尊嚴,是我賴以生存的根本。無論活到什麼年紀,我都不會低頭求人。
“至於你,程大人,你老了。薛定威,也老了。老去的狼王,理應把地盤讓出來。否則,隻會淪為被新的狼王撕成碎片的下場。”
書房寂靜。
早春的光從槅窗外照落進來,依稀透著暖意。
程太守坐在光影之中,複雜地看著對麵的青年。
這青年的容貌猶如金相玉質,丹鳳眼銳利而明亮。
明明隻是個出身落魄的養子,卻帶給他難以言喻的威壓。
甚至在薛都督身上,他都未曾感受過這種滅頂的壓力。
他額角滲出冷汗,漸漸有些明白,為何薛都督會如此忌憚蕭弈。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看來今日,他注定要白跑一趟……
蕭弈毫不在意他的想法。
他戴上貓眼石戒指,漫不經心地起身離座。
跟這老狐狸說話,全然是在浪費光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