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弈拽著韁繩,轉向張侍郎和張都尉。
指尖輕輕拂拭過貓眼石戒指,他居高臨下,吐字冰冷:“劫走賑災銀,愧對朝廷,愧對百姓,愧對天地。”
頓了頓,他薄唇輕勾:“按照律例,就地斬首。”
江水滔滔,重重拍打著堤岸。
以張侍郎和張都尉為首,參與過這次劫走賑災銀事件的人,包括常氏和張遠望,全部跪在江邊等待斬首。
哭嚎聲驚天動地,他們後悔著哀求著。
百姓們對著他們的背影指指點點,卻並不同情。
如果後悔有用,要律法做什麼?
人生在世,犯錯在所難免。
但不是每一件錯事,都值得被原諒。
“行刑——”
十言高聲。
蕭弈勒馬轉身,朝幽山雅居而去。
沈議潮嘚吧著小毛驢緊隨其後,冷嘲熱諷:“昨夜東風有異,星象奇特。若非我及時算卦,算出你們有難,請寒煙涼出山救人,你和南家小五怕是要死在洞窟裡了。”
蕭弈漠然。
薛定威不愧是稱霸蜀郡多年的男人,下手十分狠辣。
若非他及時抱著南嬌嬌滾進棺材,他們真得葬身陵寢。
他瞥向沈議潮,道了聲“多謝”。
沒再多言,他徑直策馬而去。
沈議潮的毛驢追不上他。
暮春的陽光透著暖意,他看見蕭弈的後背逐漸洇開深色。
那是傷口崩開,血染衣衫的痕跡。
昨夜,寒煙涼的人把他們兩個挖出來時,他就站在堤壩邊。
他清清楚楚地看見,蕭弈把南寶衣護在身下,用後背承受了所有坍塌的泥土和石頭。
他真的很在意南家小五。
沈議潮望向天空,輕輕籲出一口氣。
南家小五隻是商戶女,而蕭弈卻出身錦繡。
如今大雍的權貴世家如過江之鯽,高門寒戶之爭越發嚴峻,尋常士族尚且不可能迎娶寒門之女,更何況皇族?
他想娶她,難如登天。
……
江邊的熱鬨漸漸散了。
南胭和夏明慧目睹侍衛收拾斬首後的那些屍體,臉色都有些蒼白。
她們無論如何都想不到,蕭弈竟然還活著。
這也就意味著,南寶衣也活著。
江風迎麵,帶著些微魚腥味兒。
隔了很久,南胭低聲道:“這次錯失良機放虎歸山,後患無窮。蕭弈,恐怕會報複咱們。”
“這次是薛都督出的手,他查不到咱們頭上。不過,今後再想殺南寶衣,恐怕不會這麼容易了。”夏明慧陰沉著臉,轉身欲走。
南胭溫聲:“欽差大人運送賑災銀,卻死在了蜀郡。朝廷那邊不會相信蜀郡官員的一麵之詞,聖上一定會派分量更重的欽差,前來查探實情。”
“所以?”
“夏姑娘,如今蜀郡大旱,水位下降,田畝顆粒無收。我想這一切,都是有因果緣由的,比如妖女作祟,邪崇降世。”
夏明慧駐足。
她沉吟,“你的意思是……”
南胭隨手折斷一截乾枯樹枝,意味深長地哼唱:“邪崇女,居錦城,穿寶衣;邪崇女,飲鮮血,吃幼嬰;邪崇女,天降災,赤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