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一郡太守,在這一刻,也隻是個痛失幼子的老父親。 .
他跪倒在地,十指發抖,顫巍巍抱起死嬰。
老淚橫流。
“泰兒,泰兒……”
他一聲聲喚著,溫柔又絕望。
他四十多歲了,膝下隻有程德晉和程德語兩個兒子。
德晉英年早逝,他好不容易又盼來一子,竟然就這麼死了……
他紅著一雙老眸,仇恨地盯向南寶衣,“我的泰兒,是你這邪崇女殺死的!你就是個飲血吃人的魔鬼,是你咬死了泰兒!”
他嘶吼著奪過火把,妄圖點燃火油,燒死南寶衣。
還沒跑出去幾步,十八根木棍,猶如十八根長釘,呼嘯著落在他跟前,牢牢擋住了他的去路!
眾人下意識望去。
鎮南寺的十八羅漢,渾身是傷地倒在地上,哀哀慘叫。
蕭弈橫刀立馬,九尺陌刀囂張地扛在肩頭。
他打得興起,居高臨下地睨著程誨,舌尖邪肆地舔過唇角,“程太守,要殺本侯家的小嬌娘,煩請先從本侯的屍體上跨過去。”
“蕭弈!”
程誨仇恨不已。
他紅著眼望向老主持。
老主持會意,雙掌合十,念了聲“阿彌陀佛”。
鎮南寺的一百零八名武僧,立刻團團圍住蕭弈。
老主持一聲令下:“靖西侯目無尊長,袒護妖女,拿下他!”
蕭弈彎起丹鳳眼。
九尺陌刀在手中瀟灑地轉了轉,他策馬迎戰!
南寶衣依舊跪坐在高台上。
細白雙手規矩地交疊在胸前,嬌美小臉不卑不亢。
她平靜道:“程太守,是我從大雄寶殿的火焰裡,救出了這個孩子。是我從山寺裡,把他抱下山。那些百姓拿石頭砸我的時候,是我把他護在懷裡。我乞求你,看一看這孩子,我告訴你,這孩子還有呼吸,他還有救……可是,你是怎麼說的?”
程誨老臉青白交加。
他說,南寶衣是邪崇女。
他不顧孩子的生死,命令衙役拿下她。
可是,那時他又不知道這血嬰是泰兒!
他以為那是彆人家的孩子呀!
彆人家的孩子,死就死了,與他又有什麼關係?!
他渾身發抖,厲聲咆哮:“你少在這裡惺惺作態!這孩子滿身牙印,分明就是你咬的!你飲鮮血,吃幼嬰,你就是個禍世邪崇!”
“我咬的?”南寶衣譏諷,“程太守,野獸的牙印和人的牙印,能一樣嗎?你是蜀郡太守,想必官衙裡定有仵作一類的人物,不如把他們請出來,仔細分辨個明白。”
程誨抖得更加厲害。
他死死凝著懷裡的血嬰。
莫名的,相信南寶衣的話……
“老爺!”
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穿透人群而來。
百姓們讓開路,方姨娘滿身狼狽,連滾帶爬地哭著奔來。
她的頭發和衣裙幾乎都被燒沒了,肌膚全是血淋淋的燒傷,看起來十分可怕。
竟是憑著意誌力,從滿山火海之中衝出來的!
“老爺!”
她哭著跪倒在程誨腳下,“我們的孩子,我們的孩子……”
在看見程誨懷裡的嬰兒時,她霎時睜圓了眼睛。
下一瞬,淒慘的哀嚎聲響徹山腳。
如此悲哀,如此絕望,像是痛失幼崽的母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