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弈低著頭。
紙傘被他丟在地上,雨水淅淅瀝瀝地染濕了他的發髻,晶瑩的液體順著他的鼻尖滴落在地。
卻不知是雨水,還是眼淚。
“南嬌嬌……”
他啞聲。
南寶衣的意識更加模糊。
她的瞳孔有些渙散,聲音卻非常溫柔,像是在努力安慰圍牆外的那個人:
“二哥哥,那位老大夫說,如果我能扛過這一關,他願意治愈我的腿疾。所以,二哥哥,以後我就算飛奔到你麵前,也不會一瘸一拐,絕不會讓你在同僚麵前丟臉。
“我想著,如果我試藥有功的話,九千歲定會上奏朝廷,冊封我當郡主或者縣主。到那個時候,我終於可以配得上你了,是不是?有了爵位的南嬌嬌,再也不是可以隨便被人輕賤的姑娘,二哥哥,我可以堂堂正正地站在你身邊了呀……”
少女的聲音夾雜著歡喜。
卑微至極的歡喜。
蕭弈心如刀割。
有的姑娘,生來就在王侯家,生來就是高貴的郡主。
可是他的南嬌嬌,卻需要拚儘全力,才能勉強夠到她們的位置。
她像是石縫裡的野草,一點點努力朝著太陽生長。
她從來不敢與國色天香的牡丹爭豔。
對她而言,能夠來到太陽底下,她就很滿足了啊!
可是,憑什麼呢?
他千嬌萬寵的寶貝,憑什麼要過得這麼辛苦?
“南嬌嬌……”
他紅著眼睛,一字一頓:“接下來的話,我隻說一遍,你聽好了。”
雨聲淅瀝,圍牆靜寂。
蕭弈聲音沙啞:“我喜歡你,是想娶你過門的那種喜歡,是想把你摁在床上為所欲為的那種喜歡,是想金屋藏嬌,護你無病無災、歲歲無憂的那種喜歡,是生同衾,死同穴的那種喜歡!
“我不需要你貌美傾城,更不需要你榮耀滿身。
“在我心裡,錦官城的南嬌嬌,哪怕容貌儘毀,哪怕年華老去,也依舊是天底下最美貌的小嬌娘。
“而你的榮耀,我願親手給予。如果靖西侯夫人的位置不夠高,那麼一品權臣夫人的位置,夠不夠?如果一品權臣夫人的位置,依舊不夠……
“吾願盜取天下,以鳳璽相贈。”
“哥哥的心,永遠忠誠於你。”
南寶衣怔怔的。
她出現幻覺了嗎?
她竟然聽見權臣大人說,喜歡她,想娶她……
視線一點點模糊。
她虛弱地揚了揚唇瓣,終於暈厥過去。
圍牆後麵,久久沒有傳出動靜。
蕭弈利落地翻身潛入圍牆。
他未過門的小嬌娘,狼藉落魄地倒在雨水之中。
雨水和鮮血浸透了她單薄的襦裙,黑夜裡嬌弱至極。
他俯身將她抱起,快步朝廚房而去。
薑歲寒霸占了廚房,把這裡改造成了臨時藥廬。
灶台裡燉著藥膳,空氣中彌漫著清苦的藥草味兒。
薑歲寒蹲在角落,發髻被揉成了雞窩頭,懷裡還抱著一壇酒。
“薑歲寒!”
蕭弈沉聲:“我叫你研製治療時疫的方子,你在喝酒?”
薑歲寒很頹敗地坐在地上。
他煩惱地伸手抓頭發,“蕭家哥哥,這時疫,我治不了……不,不是治不了,而是,不敢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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