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經意地回眸眺望,就瞧見街頭停著一輛馬車,南嬌嬌站在車邊,正給一個男人縫補衣袖。
上頭的醉意,瞬間清醒。
搭在窗弦上的手微微收緊,那雙丹鳳眼逐漸眯起,胸腔裡翻湧著酸意,仿佛剛剛飲儘的不是酒,而是一壇陳醋。
街頭,南寶衣咬斷絲線。
她笑著替自家哥哥理了理袖口,“這般出去,才不會叫人笑話。咱們先去成衣店,給四哥自己買幾身新衣裳。年底前要趕去盛京城,得穿好些,不能叫彆人笑話。”
南承書笑容單純,秋陽下兩排小白牙乾淨整潔,溫聲應好。
他雙手籠在袖管裡,乖乖跟著南寶衣往成衣店走。
高樓之上。
蕭弈挑了挑眉。
原來是府裡那個書呆子啊……
心頭的醋意煙消雲散,他隨手拿起一盞酒,愜意地飲了兩口,才起身往雅座外走,“十苦,備馬。”
整編軍隊,不是一件輕鬆的活兒。
更何況,他還要想辦法弄出一個新身份,以便年後求娶南嬌嬌。
他已有半個月沒見他未過門的小嬌娘,今日晴好,無論如何,該去見一麵的。
錦官城繁華。
白石磚鋪就的街道寬敞潔淨,兩側樓台店鋪鱗次櫛比,小攤販們吆喝著叫賣桂花糕、大閘蟹、菊花酒、紅石榴、柿子餅、芙蓉花等應季之物,惹來不少孩童圍觀垂涎。
一輛寬敞奢華的馬車從街道儘頭而來。
馬車四角垂落燈籠,題寫著“靖”字。
細密的青竹車簾微微晃動,露出華貴的綢紗裙裾。
細白漂亮的手輕輕卷起青竹編織窗簾,侍女回眸笑道:“王妃,錦官城比奴婢想象的要繁華。”
坐在陰影中的華服女子,指尖托著茶盞,側顏冷淡。
侍女膝行到她麵前,溫聲道:“自打十九年前小世子早夭,您就鬱鬱寡歡,身子都要垮了。如今您姐姐寄來家書,讓您替她走一趟錦官城,您該趁機散散心,好好調養身子。”
華服女子低聲譏諷:“姐姐?本妃自大雍遠嫁南越,二十年不見她分毫關懷。也隻有需要本妃為她辦事時,她才想到寄家書來……到底是大雍皇後,又怎會把本妃放在眼裡?”
侍女嬌笑。
她替華服女子捶腿,“那位靖西侯,也是您親侄兒呢。聽說這兩年很是威風,在蜀郡大名鼎鼎,無人不知。民間百姓都稱頌他容貌俊美,奴婢真想見識一番,究竟有多麼俊美,可比得上太子殿下的風采。”
“窮鄉僻壤長大的孩子,縱便容貌如烈陽,可氣度卻終究敵不過在皇宮裡長大的王孫貴胄。”
主仆說著話,車窗外,蕭弈正巧打馬而過。
革帶軍靴,玄衣金冠。
身姿高大頎長,側顏猶如金相玉質,骨相流暢,薄唇高鼻。
最是那一雙丹鳳眼,內勾外翹,瀲灩著凜冽風華,居高臨下的姿態,宛如天生的上位者。
蕭弈與馬車錯身而過。
華服女子驟然捏緊茶盞。
她不可思議地朝窗外張望。
青年背影颯爽,透著漫不經心的慵懶。
她聲音發顫:“你可瞧見他了?!”
侍女緊張地點點頭,“看他裝束打扮,乃是二品侯爺,大約他就是靖西侯。小世子若還在世,怕是也與他一般容貌。”
華服女子已是淚流滿麵。
她很想念她早夭的孩子。
哭了很久,她忽然抬起頭,“姐姐隻讓我找到這個孩子,讓他寫信回長安,稟報天樞令牌和沈小郎君的下落,並沒有要求他返回長安……祝瑤,你說,我可不可以請求他假扮我的孩子,回盛京城,當靖王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