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射死在了馬車上。 .
寒煙涼吹了聲口哨。
薛定威的部下被誅殺殆儘,隨著火堆燃起,所有的屍首都將化作灰燼。
熊熊火光,在南寶衣白嫩的麵龐上跳躍。
卻照不亮她黑沉沉的瞳孔。
前世的記憶悄然浮現。
她記得那個風雨夜。
參差錯落的宮殿,在黑夜裡永遠燈火通明金碧輝煌。
可深宮巷弄,卻格外黑暗綿長。
仰頭所能注視的地方,是一線狹長的夜幕,無邊落雨冰涼攝骨,深夜落雨的異地他鄉,總叫她懷念幼時家中的溫暖和團圓。
她那時已經去九千歲身邊伺候。
她撐傘提燈,懷裡揣著他要的書信,沿著宮巷往西廠走。
那道黑影,在她走到宮巷中間時悄然出現。
他從宮牆上跳落,身形龐大卻靈活,像是叢林裡的野獸。
他把她撲倒在地,燈籠的火光在雨水中熄滅,她尖叫著掙紮著,可雨幕吞沒了她的求救聲,恐懼猶如海水,令她徹底窒息。
宮裙的裂帛聲,殘忍而刺耳。
掙紮之中,有燈籠的火光自遠處而來。
權臣大人撐傘提燈,似是路過。
那道龐大的黑影似乎畏光,在他靠近時,急忙放下她,猶如受驚的猿猴般攀上宮牆,悄然消失在無儘雨幕之中。
她孤零零坐在雨水裡,看著站在麵前的男人,臉色蒼白地哆嗦。
他麵無表情,“起來。”
那時,他已是權傾朝野的帝師。
她很害怕他。
她戰戰兢兢地從雨水裡爬起來,在他的注視之下狼狽地穿好衣裳。
她撿起掉落在地的書信。
書信濕透,信封上的墨字更是暈染得模糊。
她捧著信,害怕地哽咽起來。
他淡淡問道:“哭什麼?”
她丟臉極了,根本不敢直視他的眼睛,隻垂著頭,一五一十道:“九千歲派奴婢去取信,他說這封信很重要……奴婢弄壞了信,他會責罰奴婢。”
那時的她,早已被那座吃人的皇宮,教會了什麼是伏低做小。
在蕭弈麵前,她甚至連“我”都不敢自稱。
她垂著頭,感受到蕭弈的目光正慢慢掃視過她的肌膚。
宮裙早已撕壞,根本遮不住她的身子。
她的手臂、腰肢和脊背上,結痂後的鞭傷縱橫蔓延,是前陣子被九千歲鞭笞後的痕跡。
她下意識將雙手藏到身後,勉強擠出笑容,“都是以前的傷,就前幾日,您和九千歲在禁軍統領的人選上發生了爭執,他不高興,就打了奴婢一頓,還拖著奴婢穿過宮巷……您上回瞧見了的。”
蕭弈移開目光。
籠火的光落在他的側顏上,黑夜裡冷峻如山。
良久,他伸手拿過那封書信,當著她的麵拆開。
南寶衣望去。
信上字跡雖然模糊暈開,但依稀可以辨認是蕭弈的字,就連落款處都有他的私印,大約是九千歲截獲了他的私人書信。
沒想到,會被正主抓個正著……
蕭弈低低哂笑。
南寶衣緊緊抓著宮裙,淚珠子掉得更凶。
這封信,是九千歲命她從一名小太監的住處偷來的。
她不知道這是蕭弈的信,否則給她十個膽子,她也不敢去偷!
她垂著頭,恐懼地跪倒在地,欲要解釋,卻不知從何解釋。
蕭弈在她麵前單膝蹲下。
修長的雙指,輕輕捏住她的雙頰。
蕭弈居高臨下地審視她,目光極其涼薄,雨夜的嗓音,染上了一絲低啞:“偷盜本座的密信,該當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