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牆黃瓦的宮巷,蜿蜒綿長,內侍提著宮燈開路,宮靴踩在青磚巷弄裡,格外寂靜安寧。
轎簾是卷起來的。
南寶衣端坐著,瞧見那些經過的宮女嬤嬤紛紛退避到牆下,恭敬地朝軟轎行福身大禮。
其中幾名宮女,她很眼熟。
前世的記憶猶如浮光掠影。
她入宮那天,盛京落了大雪。
她挽著小包袱,低著頭,卑怯地跟在掌事嬤嬤身後。
穿過宮巷,來往宮女好奇地看著她毀掉的臉。
她悄悄抬起眼睫,那些宮女穿著鮮豔乾淨,梳著精致的發髻,臉蛋都很漂亮嬌俏,走路的姿態也很美。
而她什麼也沒有。
沒有嬌俏的氣質,沒有漂亮的臉蛋,對深宮的規矩毫無所知,她甚至連像樣的宮步都走不出來。
可她曾是那麼愛美的姑娘……
於是她獨自在這深深長長的宮巷裡,練習宮步,練習儀態,練習與貴人說話時那小心翼翼的語氣。
曾無數次摔倒,曾無數次練習福身禮到腿麻。
她吃了很多苦。
可即使如此,那些宮女依舊譏笑她醜陋。
她們在數九寒天的夜裡,將冷水潑到她的被窩。
她們故意搶走她的饃饃和飯食。
她們剪碎她的襦裙,在她的繡花鞋裡淋進墨汁,甚至在她沐身時故意打開槅扇,喊太監們前來觀看……
羞辱她的手段層出不窮。
南寶衣的視線落在牆角。
她道:“停轎。”
她盯著那個福身行禮的小宮女。
小宮女杏眼桃腮,容貌俏麗,一雙眼睛仿佛會說話。
可是南寶衣清楚,這個叫玉蕊的宮女,心腸有多麼惡毒。
前世,玉蕊是管轄她的大宮女,那些羞辱她的計策,有一大半都是出自她的手筆……
玉蕊輕盈上前,討喜地福了福身,聲音清脆:“給兩位貴人請安,貴人是有什麼吩咐嗎?”
說著話,秋水盈盈的眼眸,卻狀似不經意地勾了下蕭弈,透著欲拒還迎的羞怯。
南寶衣溫聲:“你在看誰?”
“奴婢覺得世子殿下英明神武,因此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郡主這是生氣了嗎?”玉蕊委屈,“都是奴婢不好,世子殿下,您不要怪奴婢,好不好嘛?都是因為您太好看的緣故呢。”
南寶衣彎唇輕笑。
這小宮女的眼睛裡麵,盛滿了對她的不屑。
大約是覺得她初來乍到,又是商戶女,所以不敢在皇宮裡鬨事。
殊不知,所謂的宮規,她比她清楚千百倍。
曾在冷雨天,被玉蕊罰跪在宮巷,背誦宮規一百遍。
曾在下雪日,被玉蕊送進暴室,罰抄宮規一千遍。
她朱唇輕啟:“宮規第二卷第十條,凡宮女勾引男子者,杖責三十,貶入浣衣局。你是自己去領罰,還是本郡主送你去領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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