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外傳來宮樂的雅音,端莊卻縹緲。
西廠的一座座牢房裡,罪犯的慘叫聲格外淒厲瘮人。
太監們圍著囚籠,聚眾下注的吆喝聲十分喧囂嘈雜。
滿目血腥與肮臟。
起風了。
簌簌細雪和梅花瓣,猶如成群結隊凋零的蝴蝶,隨風飄落在西廠大院,慘白的籠火在顧崇山藏藍色的官袍上投落深深淺淺的陰影,他眉眼低垂,瞳眸深處,是比陰影更接近深淵的顏色。
一聲鏗鏘!
胡琴演奏的《將軍令》,起調極高。
囚籠中的少女,朝薑煥拈弓搭箭。
“嘿,寶儀郡主瞧著人畜無害、美貌嬌氣,沒想到,還是個會拈弓搭箭的主兒!”紈絝公子笑容散漫,隨意扔掉腰帶,將外袍丟棄在地,興衝衝撲向南寶衣,“過來給爺親親!”
弓弦應聲折斷。
南寶衣看著斷掉的弓弦,神態從容。
這座囚籠的四麵八方,掛滿了各種武器。
有的可以使用,有的卻被暗中做了手腳,比如她手中這把弓箭。
太監們在宮中被折磨久了,便也學著通過在彆人身上施虐的方式,滿足自己扭曲的心態。
他們喜歡看囚籠裡的人互相搏殺,喜歡看他們在九死一生時,取下或好或壞的武器,來為這場搏殺增添更多的看點與不確定性。
囚籠外響起哄笑聲。
薑煥已經撲到麵前。
《將軍令》樂音的第一個高潮,悄然而至。
少女旋身。
細白小手,靈巧地摘下一把匕首。
匕首出鞘,鋒芒如冷月。
南寶衣眉目從容,匕鋒劃過薑煥的脊背,留下一道溝壑縱深的傷。
慘叫聲,被樂音淹沒。
薑煥痛得齜牙咧嘴。
情欲如海潮般退去,他咒罵著不堪入耳的話,發瘋般襲向南寶衣。
少女從未如此冷靜過。
薑煥的咒罵聲她聽不見,太監們的叫好聲她聽不見。
她所能聽見的,是顧崇山那弦弦急促如雨打芭蕉的戰音。
薑煥的猙獰她看不見,圍觀者的或悲或喜她看不見。
她所能看見的,是薑煥毫不設防的死角,是他身為男性最脆弱的部位,是他可以一刀斃命的咽喉。
西廠的囚籠很可怕。
可這座皇宮,在她眼裡,卻比囚籠更加可怕。
想將傷害過自己的人全部誅殺。
複仇的業火焚燒著她的五臟六腑,哪怕並不會拳腳功夫,可是麵對薑煥這種人渣,她竟也拿得出千百倍的勇氣。
鐵鏽斑斑的囚籠裡,繁複精致的牡丹紅宮裙翻飛如蝶翼。
肮臟的血珠悄然濺上大片,將裙裾染出更穠豔的色澤。
承樂殿金碧輝煌。
來自異域的混血舞姬們在酒樂中旋轉,血色羅裙翻轉出異族的美,為南越國的上元夜增添了一抹風情。
蕭弈慢悠悠品著玉米汁。
指關節輕輕叩擊桌案,他家的小嬌娘去西房那麼久,竟然還不回來……
正要起身去尋,上座的薑貴妃忽然開口:“還未恭喜靖王爺找到嫡子。蕭弈文治武功皆是一絕,有這樣優秀的嫡子,靖王爺該高興才是。”
靖王爺拱了拱手,並沒有說話。
薑側妃卻很不忿。
她道:“姐姐真是偏心,隻誇獎世子,卻不肯誇獎自己的親侄子。青雲和青河自小在盛京長大,不僅有名師教導,還有王爺親自教導射藝和馬術,遠比同齡人更加優秀。若是與世子比試,說不定還能壓世子一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