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弈俯身撿起娃娃。
他仔細拍打乾淨,放到南寶衣懷裡。
他單膝蹲下,摸了摸她的臉蛋:“等安定下來,我帶你去拜祭祖母他們的墳塚。”
南家在三年前敗落。
如今祖宅又住進了新的主人,不僅重新粉飾打掃,還在滿府都掛滿了紅綢與紅燈籠,一副要娶親的架勢,在錦官城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作為茶餘飯後的談資,蕭弈對外麵的謠言恍若未聞。
殘陽如血,正是黃昏。
南寶衣站在角落,看著他為前世的自己梳妝打扮。
那麼醜陋的姑娘,她看一眼都覺得不忍,可他眼裡卻隻有柔情。
他穿喜服,紅帶束發,金相玉質,俊美風雅。
他握著她的鴉青長發,拿一柄鑲嵌著寶石的金梳子,慢慢地一點一點梳順:“年少時,最喜看你梳雙髻,係紅繩發帶,你蹦蹦跳跳的,那紅繩兒便在風中搖擺。我時常想把它們扯下來,假裝手環,偷偷地纏戴在腕間……平日裡看一眼,便會想起紈絝嬌氣的南嬌嬌。”
少女閉著雙眼,隻是溫順地靠在他懷中。
他盯著銅鏡看了很久,眼尾漸漸泛紅。
他慢慢低下頭,吻了吻她的眉眼。
鳳冠霞帔,嫁衣如血。
他抱起少女,朝布置妥當的喜堂走去。
祖宅的一切都是那麼寧靜,沒有奏樂,沒有賓客,沒有司儀和喜婆,餘味和嘗心扶著打扮嬌美的新嫁娘,對著高堂牌位,與自家主子拜堂成親。
朝聞院裡,閨房布置奢貴雅致。
龍鳳喜燭安靜地燃燒著。
南寶衣跟到房裡,看見蕭弈坐在灑滿桂圓花生的拔步床上,抱著他的小嬌娘,飲下一盞又一盞烈酒。
卻無論如何,也醉不了。
他鳳眼清醒,泛著無數紅血絲,偏偏就是醉不了。
他吻著她的唇瓣,低啞的聲音裡透著自嘲:“年少時,總嫌棄你頑劣不堪,總故意和你作對。總覺得,我絕無可能愛上笨拙的你。可是怎麼辦呢,南嬌嬌,我騙得過你,騙得過天下人,卻獨獨騙不過我自己……蕭弈,怎麼可能不愛南嬌嬌?”
閨房裡彌漫著酒香。
南寶衣無言地看著,想伸手為他拂拭去淚水,卻隻是徒勞。
蕭弈抱著她,坐了一整晚。
他絮絮講述著年少時的事,講述著她的點點滴滴。
南寶衣靜靜聆聽。
她從來都不知道,原來在她看不見的角落,曾有一個人,這般關注過自己……
隻是一整晚而已。
在東方漸漸露出魚肚白時,南寶衣看見蕭弈雙鬢皆白。
究竟該是怎樣的傷心,才能讓人一夜白頭呢?
南寶衣從未體會過。
後來,他為她立了墳塚。
就在錦官城外最高的山峰上,可以遙遙俯瞰整座城池,甚至還能看見南家府邸。
他在墳塚旁建了草廬,要為她三年服喪。
程葉柔帶著南廣前來探望。
那時父親雖然癡傻,卻被程姨照顧得很好,隱隱約約地知道,自己的小女兒被埋葬在這座墳塚裡。
他抱著為小女兒買來的桃花糖盒,坐在墳塚前哭得像個孩子。
南寶衣揪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