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滿頭青絲鬆散開,如同海藻般招搖而舞。
南寶衣想著劍走偏鋒的溫知凝,想著那個溫柔如月光的皇嫂嫂,想著尚還年幼的阿弱,胸口悶得緊。
事情已經無法阻止。
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南寶衣漸漸呼吸困難。
她試圖往水麵上遊,可是冰冷的河水如此沉重,她渾身僵冷,所有的掙紮都顯得那麼徒勞無力……
或許她不該考慮溫知凝的事。
因為她自己仿佛要死在這裡。
水底黑暗。
四周靜謐。
未知的恐懼感油然而生,像是孤零零行走在山野之中,總覺背後跟著竊笑的鬼魂,越走越快,想用儘全力朝光亮處奔跑,卻如何也擺脫不了那份被窺視跟蹤的恐懼。
南寶衣掙紮呼吸,可呼吸進來的卻是冰冷的河水。
河水順著喉管湧進胃裡,嗆得劇烈吸氣時,河水湧入肺部,那份難受的窒息感仿佛要將她撕裂開。
不知道喝了多少河水,南寶衣開始動彈不得。
她漂浮在河水深處。
意識仍舊是清醒的,她知道自己在喝水,像是魚兒在水中主動張開嘴,但這種感覺竟然並不難受,她像是漂浮在雲端的落葉,誕生出一種詭異的舒適感。
這種感覺,她曾經曆過。
前世冰窖,她在臨死前,也有過這種詭異的舒適感。
因為饑餓,她吃了太多太多堅冰,吃到肚子鼓起,吃到最後,仿佛嘴裡嚼著的不再是冰塊,而是錦官城祖宅裡,祖母慈祥地喂給她的金絲蜜棗……
少女眼皮如墜千斤。
不想死啊……
都走到這裡了,怎麼能死呢?
可是現在這種感覺好舒服,仿佛黑暗的水底才是她的歸宿。
不想掙紮求生了啊……
可是,心裡空空的,總像是遺忘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她在水底睜開眼,慢慢仰起頭。
水麵仍舊是盛大燦爛的橘色火光。
有什麼人,正從火光中遊來。
玄黑色的外袍宛如魚尾,他的身姿格外敏捷,像是灞河的水神。
他漸漸靠近。
那張俊美昳麗的麵龐上,彌漫著難言的恐懼和著急,仿佛水神即將失去他最重要的王冠明珠。
靠近了,他把她緊緊擁入懷中,低頭捧住她的臉頰,倉惶吻向她的唇,小心翼翼把珍貴的空氣渡給她。
南寶衣瞳孔迷茫。
她待在這裡好舒服,二哥哥為什麼要救她?
蕭弈凝視著小姑娘的雙眼。
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絕不能再次失去她。
他又有些困惑。
他為什麼要說再次?
——南嬌嬌,你彆怕。
——哪怕沉淪到地獄,我也要把你撈起來。
水底黑暗。
亙古的寂靜中,忽然有人在他耳畔深情低語。
蕭弈清楚地意識到,那是他自己的聲音。
堅冰悄然破碎,無數畫麵和記憶從他腦海中湧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