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住。
佛像,怎麼會垂淚?
她揉了揉眼睛,正要仔細去看,厚重的雲層裡劃過慘白的閃電,頃刻之間落雨傾盆,打濕了那尊佛像。
南寶衣莞爾。
原來不是佛像垂淚,而是天空雨水。
她撐開紙傘,護著阿弱和裴家小娘子,匆匆往平等寺走。
寺門敞開,一行人進到回廊,隻見寺廟空寂無人,簷宇清淨,園林清幽,偶有窸窣聲響,是落單的雀鳥撲棱翅膀飛到簷下避雨。
南寶衣小聲:“這座寺廟好安靜,連一位香客都沒有。”
蕭隨撚著佛珠:“進去看看。”
佛堂裡立著一尊佛像,木魚紅漆剝落,大約被人敲過很多年,佛前供著一爐線香,線香才燃燒了一小截,顯然剛剛還有人出現過。
眾人穿過佛堂後麵的金箔屏風,沿著遊廊又走了一段路,淅瀝雨聲裡,隱約能捕捉到女人的歌聲。
他們追逐著歌聲,很快找到一座禪房。
窗畔的竹簾高高卷起,穿靛青色織染麻布的中年女子,身段清瘦,氣色蠟黃,左右臉仿佛很不對稱,正端坐在窗後刺繡哼曲兒。
南寶衣禮貌問道:“請問您是這座寺廟的主人嗎?”
洛陽古城,因為第一等士族殷家信佛,導致滿城百姓也跟著信佛,很多忠誠的信徒甚至會將家宅改造成寺廟。
中年女子捏著繡花針,詫異地望向眾人,隨即溫和笑道:“我是。看你們穿戴打扮,都是從外地來的吧?莫非是想借宿?”
南寶衣欣喜地點點頭:“我們願意出香火錢。”
“緣來是客,不必如此。”女子放下繡繃和繡花針,“寺廟很大,還空著幾間禪房,隨我來吧。”
竹木遊廊格外清幽。
南寶衣望向庭院,沒瞧見名花牡丹,卻在太湖石假山旁,看見了幾叢鬱鬱蔥蔥的芙蓉花。
她笑道:“師姑怎麼不種些牡丹?一路穿過洛陽,我瞧見這裡家家戶戶都愛種牡丹,十分好看。”
“牡丹雖好,可我還是更喜歡芙蓉。”女子推開禪房屋門,“你們瞧瞧,可還滿意?”
禪房很乾淨。
南寶衣望向蕭隨,對方神情淡淡,想來是不嫌棄這裡的。
於是她溫聲道:“有勞師姑。”
女子又交代過廚房和柴堆的位置,才回去繼續刺繡。
因為隨行沒帶丫鬟,蕭隨又是個風一吹就倒的嬌貴主兒,南寶衣隻得自己動手鋪床。
阿弱乖巧地主動收拾起換洗衣物,裴初初爬上床榻,幫南寶衣鋪平裡麵的褥子。
蕭隨站在窗邊,低聲道:“你聽見什麼了嗎?”
南寶衣不以為意:“雨聲啊,還有那位師姑吟唱的小曲兒。”
裴初初捏著薄毯角角,認真地折進褥子底下:“唱曲兒也很有講究的,她唱得十分動聽,年輕時定然下過大工夫。”
南寶衣見她掖好了毯子,於是把她抱下床榻:“這曲子我挺耳熟,好像在哪裡聽過。殿下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蕭隨一顆一顆撚著佛珠。
隔著雨幕,他注視著庭院裡的幾株石榴樹,雨水衝刷著碧綠的葉片,隱約可見其中夾雜著密密麻麻的深紅花苞。
他淡淡道:“石榴花快要開了。”
南寶衣挑了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