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線天的時候,蕭弈看見自己被困在水底。
那個幻境如此真實,現在想來,也仍舊痛苦。
無法忍受那樣的報應。
無法忍受沒有南嬌嬌的日子。
更無法忍受,他沒有辦法保護那個小姑娘……
麵對蕭弈的問題,西域高僧的麵龐上,始終掛著慈悲的笑容:“萬法緣起緣滅,唯有因果不空。”
弦外之意,便是蕭弈無法抹殺曾經犯下的孽因。
聽見這樣的答案,蕭弈俊美的眉眼像是傾覆了一層霜雪。
他周身緊繃,丹鳳眼盯著支摩,瞳中隱隱藏著殺意。
窗下的氣氛逐漸緊張。
支摩笑了笑,從容地抬手作請:“寺院新沏的茶,嘗嘗?茶,能安神定心。”
蕭弈按捺住殺意,垂下眼睫,沉默地端起那盞茶。
茶水呈琥珀色,在齒頰間留下甘苦。
支摩聲音清亮如誦經:“你師父是道門中人,你們道家有言,‘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而我佛門有言,‘一念不覺而有無明’,佛言,一彈指頃,有三十二億百千念,念念成形,形形有識。生滅同時,故無始無明,不生不滅。是為輪回。”
蕭弈斂眉不語。
他自幼熟讀四書五經和地理遊記,至於佛門典籍,因為不感興趣,所以並不精通。
這禿驢,也不知道在說什麼。
該把南嬌嬌帶過來翻譯的。
然而為了不叫對方看輕自己,他雖然聽不懂,卻還是假裝淡定地繼續吃茶。
支摩繼續道:“你們眼中所謂的重生,是從頭開始。可是在我眼中,卻隻是我佛慈悲,為蒼生彈指間的一個輪回。眾生六道輪回,非異人作惡,異人受苦報;自業自得果,眾生皆如是。雍王俗世中人,又怎能逃出六道輪回?”
蕭弈放下茶盞。
這老和尚說了一大堆,總結一下,就是不樂意幫他。
眉目之間,仿佛還有看他笑話的意思。
他前世是張狂了一些,他認。
但他是皇族,骨子裡有自己的驕傲。
今日舍下皇族的架子前來賠罪,已經是他能做的極限。
他起身,撣了撣衣袖,淡淡道:“既如此,是本王叨擾了。告辭。”
支摩看他走出禪房,臉上笑意更深了些。
心魔已生,隻看他自己能不能控製得住了。
……
佛殿。
南寶衣期待地注視一品紅。
一品紅正兒八經:“不如假死,遠走他鄉,再不參與長安爭鬥。如此一來,既能不傷害阿衍,又能保住全家性命,多好呀!”
南寶衣臉上的孺慕頃刻間消失不見。
她不忿:“假死?!這是什麼餿主意?虧你自詡是我師兄,你就是不願意我和二哥哥在一起!我沒有你這樣的師兄!”
一品紅愣住。
麵前的小姑娘張牙舞爪,丹鳳眼睜得圓啾啾,仿佛要吃了他似的。
什麼小奶貓,分明就是凶神惡煞的小怪獸!
南寶衣氣得要命,轉身就走。
一品紅看著她的背影,溫聲:“你在他身邊,他這輩子都無緣帝位,紫微帝星絕不會庇佑他。他生了心魔,以後要怎麼辦呢?”
他真為蕭弈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