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薑放下荔枝盤,在宮女呈上的金盆裡淨過手。
她拖著寬大的宮裙,緩步走到南寶衣跟前。
她捏住南寶衣受傷的手臂,微微用力。
新鮮結痂的傷口立刻破開,血液湧出,順著沈薑白皙的指縫淌落,染紅了她和南寶衣的袖管。
南寶衣渾身輕顫。
額頭冒出細密冷汗,她不敢直視沈薑,疼得連聲音都在發顫:“微臣,微臣是與雍王殿下一起回京的。昨日分彆之前,微臣趁他誌得意滿,出其不備地襲擊他……可是皇後娘娘,殿下的武功實在太精悍了,微臣甚至都沒能碰到他,就被他反戈一擊……皇後娘娘,是微臣無能!”
沈薑麵色如常。
她手上的力道漸漸大了,傷口徹底崩開,血液透過輕紗袖管,粘稠地滴落在地。
疼……
寶殿涼爽,南寶衣卻出了一層冷汗。
她咬破了唇瓣,終於無法抑製地哭出了聲。
沈薑猛然拂袖:“撒謊!”
清脆的耳光聲,在寶殿裡相當響亮。
宮女紛紛低下頭,眼觀鼻鼻觀心假裝看不見。
南寶衣匍匐在地。
發釵跌落,團雲似的長發堆積在地,更襯得少女狼狽而可憐。
沈薑站起身,冷笑:“他愛你入骨,怎麼舍得傷害你?!南寶衣,你不顧本宮的命令,可知道會有怎樣的下場?!”
南寶衣心頭火起。
這輩子重生歸來,雖然也吃了很多苦,但她從沒有像現在這樣丟過臉,也從沒有像現在這樣被人欺辱挾持!
烏漆漆的長發從兩頰垂落,遮住了少女怨懟的丹鳳眼。
她深深呼吸,勉強平息了心緒,默不作聲地重新跪好。
她啞著小嗓子,豁出去道:“微臣舍不得殺他。除了殺他,娘娘讓微臣做什麼,微臣都願意!”
沈薑居高臨下地盯著她。
少女倔強。
那雙丹鳳眼泛著紅,可瞳孔卻黑白分明,是毫不畏懼的姿態。
她愛得阿衍,愛得熱切、純真。
像極了年少時的自己。
“愛……”
沈薑品著這個字,突然失聲大笑。
她拂袖坐回到貴妃榻上,漸漸斂去笑容,屈指叩擊佛桌。
沉吟半晌,她抬眸:“本宮不是不知道你和阿衍的謀劃,你接近本宮,是為了埋伏在本宮身邊,當一枚供他驅使的棋子。可本宮仍舊抱著期望,期望你能脫離愛恨情仇,也如本宮這般專心朝堂大業江山社稷。可是南寶衣,你終究讓本宮失望了。一個沉溺於兒女情長的人,是成不了大事的。”
南寶衣低下頭。
手臂的疼痛還在蔓延,淚珠子一顆一顆滾落在地,她咬唇不語。
她不知道一個沉溺於兒女情長的人,能不能成大事。
但她知道,一個沒有感情的人,是絕不可能為蒼生社稷帶來福氣。
沈皇後未免自視甚高。
沈薑端起茶盞,吹了吹茶霧:“本宮喜歡你的性子,舍不得賜死你。他既愛著你,便叫他也愛本宮一回。一品紅。”
穿著道袍的年輕道士,端著托盤從屏風後走了出來。
托盤裡放著一粒朱紅丹藥。
他含笑湊到南寶衣身邊,掃了眼她鮮血淋漓的手臂,眉眼間的笑意似乎更深幾分,也更無奈幾分。
他溫聲:“雙生蠱,吃了吧?”
南寶衣盯著丹藥:“雙生蠱?”
一品紅的語調不疾不徐:“吃了這玩意兒,皇後娘娘生,你便也能生。皇後娘娘死,你便也會死。阿衍一向有弑親奪位的不臣之心,娘娘不過是用這一招,防患於未然。小師妹如果真的效忠娘娘,就吃了它。”
南寶衣眼睛紅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