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你,便提前來了。”蕭弈斟上熱茶,“來喝茶。”
南寶衣隻得磨蹭著上前。
蕭弈把碧青瓷盞遞給她。
小姑娘剛沐過身,青絲曳地,粉頰細嫩,一襲寬鬆的白色棉袍襯得她窈窕單薄,抱著茶盞的指尖呈現出淡粉酥紅的色澤,更顯肌膚凝白如玉。
他望了眼她藏在裙裾底下的腳丫子,起身拿來一雙羅襪。
他道:“腳。”
南寶衣乖乖把腳丫子伸出來。
蕭弈低頭給她穿上羅襪:“宮外鬨起來了。”
南寶衣吃驚:“鬨起來了?”
“世家不滿女子為官,去城郊請來了十幾位退隱的朝中元老。都是侍奉過兩三位皇帝的老人,如今在宮門外長跪不起,要求沈皇後還政於天子,徹底退出朝堂。”
南寶衣眨了眨長睫。
她啜飲了一口茶,感受著齒頰間的甘苦,小聲道:“如果長跪不起有用,還要軍隊作甚?已經鬥到了這個份上,眼看著隻差臨門一腳,沈皇後不可能罷手的。”
“是這個理兒。”
清冷高華的嗓音突然響起。
南寶衣和蕭弈望去。
蕭隨挑開珠簾,抱著個琺琅彩的小手爐,徑直闖了進來。
南寶衣連忙縮回腳:“大晚上的,你這人怎麼說進來就進來了?”
蕭隨沒搭理她,先朝蕭弈禮貌地點點頭:“哥哥。”
他絲毫不覺得自己是個闖入者,在蕭弈身邊坐了,平靜道:“那些老人,雖然都已經隱退,但門生故舊遍布朝野內外,是一股隱藏的勢力。文人的口和筆,一向代表著一個國家的喉舌。哥哥可有想過,借今夜這個契機,去收服他們的心?”
“自然。”蕭弈把剩下的那隻羅襪藏到袖中,“隻是,還不到時機。”
蕭隨微微一笑:“是,確實還不到時機。”
他嗅了嗅鼻尖,望向小火爐。
火爐上煮著的茶水已經沸騰。
他自來熟地拎起水壺手柄,為自己斟上一碗茶:“還沒嘗過哥哥煮的茶……聽說哥哥喜歡大紅袍?改明兒,我叫人送二兩給你,也是地方世家才送進宮的,我嘗著,味道不錯。”
南寶衣鼓了鼓腮幫子。
本來今夜,她想和二哥哥一起度過,結果半路殺出個程咬金。
蕭隨喝她的茶,坐她的羊羔毛墊子,還霸占她的哥哥!
她翻了個小白眼,默默喝自己的茶。
窗外傳來雨打芭蕉聲,寢宮裡的圍爐夜話,更顯靜謐。
閒著也是閒著,蕭隨乾脆叫宮人取來一盤棋,和蕭弈對弈。
南寶衣撐著小下巴,邊看邊分析道:“今夜他們長跪宮門,沈皇後和世家的關係,等同下降到了冰點。如今的長安局勢,就像是一張漸漸蓄力拉滿的弓弦,等到弓弦拉到最緊繃的時候,便是沈皇後失勢的開始……”
“但是咱們做的,還不夠。”蕭隨落了一子,“想要從內到外毀掉一個人,就得先讓她自己瘋狂。現在的沈皇後,還不夠瘋。”
蕭弈跟了一子,眉目冷峻:“她想當女帝,咱們便送她去女帝那個位置上。比如,造勢。”
蕭隨輕笑:“哥哥與我想到一處去了。古代的君王,總愛為自己披上天命所歸的外衣。慶都遇到紅雲赤龍,而生下了堯;禹母吞神珠,而生禹。咱們不妨,也送她一件天命所歸的外衣。”
兄弟倆相視而笑,萬千話語儘在不言中。
南寶衣:“……”
這兩人相談甚歡,她竟成了外人。
正閒敲棋子時,宮女匆匆進來,恭聲道:“南司徒,皇後娘娘請您過去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