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南寶衣什麼都明白了。
她把棋子放回棋簍,一聲不吭地收拾起沒下完的殘局。
尉遲怔了怔,連忙握住她揀拾棋子的手:“寶衣妹妹——”
“放開!”
南寶衣掙開他,丹鳳眼像是燃燒著火焰:“你私自扣下了我的信,對不對?尉遲,我信你,才把信交給你。你口口聲聲說幫我,私底下卻行事刻薄,你說要與我做朋友,這算哪門子朋友?!”
少女顧忌著肚子裡的孩子,平時從不生氣發脾氣。
此刻她寒著俏臉,起身就要往外走。
尉遲麵色倉皇,連忙追上去拉住她:“我錯了,是我嫉妒他的緣故,才不肯把信交給他,妹妹彆生氣——”
南寶衣不搭理他,仍舊要走。
尉遲著急,連忙握住她單薄的雙肩,把她抵在屋簷下。
英俊深邃的眉眼,染著惶然失措,他舔了舔乾燥的唇,努力彌補道:“我,我安排你們見麵,成不成?”
見麵……
南寶衣遲疑地仰起頭:“當真?”
“當真!”尉遲認真點頭,“再過幾天就是上元節,到時候金陵城裡會有遊燈花會,所有百姓都要出門賞玩。趁著滿城混亂,我給你們安排見麵的地方……”
南寶衣知道,江岸邊有軍隊把守。
她想逃去江北,難如登天。
但二哥哥武功好,偷偷來一趟金陵對他而言不是難事。
少女撫了撫肚子,丹鳳眼裡閃爍著亮晶晶的光芒。
尉遲見她如此,悄悄鬆了口氣。
他從寬袖裡掏出一塊青梅糖,拉起她的手放在掌心:“聽說懷有身孕的人都喜歡吃酸的,這種糖很酸,妹妹嘗嘗可喜歡?若是喜歡,趕明兒我去買一大包來。”
糖塊晶瑩剔透,雪白的糖霜裡裹著一顆青梅。
南寶衣看了片刻,小聲道:“尉遲,我不愛你。我這輩子,都沒法兒再愛上彆的郎君。”
青梅糖散發出清甜微酸的甘香,像是枝頭還帶著米白花蒂的小青橘子,又像是尚未成熟的一段暗戀。
尉遲低下頭:“我知道……在長安的時候,我就知道了。”
南寶衣退後兩步,禮貌地朝他福了一禮,徑直離開。
今日晴好。
因為再過幾天就能看到二哥哥,南寶衣心情不錯,再加上沈皇後暫時沒精力管她,於是她乾脆在尉遲府裡閒逛起來。
園林裡積著冰雪,幾樹梅君子開得洋洋灑灑。
年輕的江左俊傑們聚集在水邊亭子裡,正閒談賦詩宴飲嬉戲。
尉遲珊也在其中,卻忍不住往東南方向頻頻張望。
南寶衣順著她的視線望去,東南方向有一座被蒼綠鬆柏掩映的石舫,隱隱可以看見白衣勝雪的郎君,如謫仙般坐在裡麵,黑色絲帶束在發尾,骨節分明的手指輕撫過琴弦,引來湖麵上白鶴爭鳴。
在他正對麵,跪坐著一個蓬頭垢麵的少女,對著滿桌佳肴,如惡鬼投胎般大快朵頤。
南寶衣眯著眼看了半晌,不可思議:“魏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