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二十年來? 南方世家有沒有往長安軍隊裡送奸細,他不知情。
但毫無疑問? 對於野心勃勃的尉遲家族而言,奸細是必要的。
顧崇山按住他翻名冊的手。
四目相對? 顧崇山扯唇輕笑:“看花名冊,能看出什麼?在事關生死的決戰來臨之前,拿到對方的奸細名單,才是正經。”
蕭弈走到窗邊。
憑欄遠眺,江麵升起了薄霧? 江東的山水城鎮掩映在薄霧之後,濃綠淡青,像毛筆勾勒的水墨畫卷。
如今已是三月。
他輕聲:“再過兩個月,便是南嬌嬌的生產的日子,屆時,我要走一趟江東……”
聽見“生產”二字,顧崇山神情微微變化。
蕭道衍上元節的時候去了一趟江左,回來之後,就假裝輕描淡寫地告訴所有人:
“南嬌嬌懷了朕的孩子,朕直覺可能是個龍鳳胎。然而朕隻想要個女兒,萬一她生了雙龍鳳胎,倒是徒添煩惱。其實朕不想要孩子的,小孩子吵起來,叫人頭疼。”
他嘴上說著頭疼、煩惱,然而嘴角都快要咧上天了。
顧崇山心裡鄙夷著,握緊紫檀佛珠,勉強斂去那股子不爽,淡淡道:“那便提前恭祝你出師大捷了。說起來,孩子的名字可有取好?”
蕭弈不大樂意跟顧崇山一個外人,討論和南嬌嬌有關的事。
他簡短道:“她懷胎不易,讓她親自取名。”
顧崇山:“她讀的書不及你我多,怕是取不好名字。你若是不介意,不如由我來取。若是男孩兒,就叫思顧。若是女孩兒,就叫念顧,又好聽又有寓意,挺不錯的。”
蕭弈似笑非笑地盯著他:“自己生個孩子去,彆打人家孩子的主意。”
顧崇山頓了頓,反諷:“你若死在戰場,我就帶南家嬌嬌回北魏,到時候不僅有了王妃,還白撿了個小世子,好得很。”
蕭弈被他氣笑,懶得再搭理他,低頭擺弄戰爭沙盤。
暗戳戳期待他死在戰場上的,何止顧崇山一人。
尉遲家的那個小崽子,怕也是如此想法。
可他不僅要活下去,他還要和南嬌嬌白頭到老。
有人叩了叩門。
蕭弈和顧崇山望去,沈議絕穿著細鎧,額角一層細汗,大約才從練武場過來。
他揚了揚手裡的幾本書:“從我帳下軍醫那裡拿來的,陛下可能會感興趣。”
蕭弈接過。
第一本,《戰馬的接生日常》。
第二本,《戰馬分娩注意事項》。
第三本,《戰馬的產後護理》。
蕭弈抬眸盯向沈議絕。
他說的軍醫,怕是軍中獸醫吧?
沈議絕神情端肅:“生產這種事,女人和戰馬想來都是通用的。聽聞南姑娘再過兩個月就要臨盆,戰場物資緊張沒有書籍可以參考,陛下空閒時看看這幾本書,定然受益匪淺。”
“受益匪淺……”
蕭弈品著這個詞。
顧崇山嘴角揚起,又不動聲色地按捺住,一臉同情地注視沈議絕。
他見過蕭道衍的毒舌,這老大粗給蕭道衍拿這種東西,不被懟回去才怪。
果然——
蕭弈在書案後坐了,叫十言傳話道:“去請寒煙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