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嗓音溫柔。
卻令官員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如果被蕭道衍的人送回去,豈不是等於直接告訴尉遲長恭,他們私底下和蕭道衍見麵了?!
尉遲長恭會殺了他們的!
眾人眉頭緊鎖,不敢置信:“陛下……”
蕭道衍從容煮茶,卻帶給他們莫名的威壓。
眾人臉色更加難看:“寬恕細作? 是為了給我們留下寬容大度的印象。水師演戲,是為了讓我們產生恐慌,從而生出向你投誠的心思。可你的真正目的,既不是收服我們,也不是與我們談判,而是利用這一次會麵,逼我們背叛尉遲長恭……”
沈皇後經營長安多年。
昔日,他們不明白她是怎麼敗給蕭道衍的。
今夜,倒是明白了。
燈下青年容色昳麗,可皮囊底下的城府,未免太可怕了些……
蕭弈將茶湯倒進茶碗,又拿剩下的茶湯澆在茶玩上,他的手指骨節分明修長白皙,斟茶的動作賞心悅目。
他漫不經心:“諸位,可以做出選擇了。”
……
烏雲蔽月,夜色如晦。
仙鶴樓千燈萬盞猶如璀璨龍宮,矗立在江心洲上,吸引著一道道身手敏捷的黑影,很快便陷入黑影的包圍圈內。
寧晚舟站在仙鶴樓外。
隔著花樹掩映的院落,清晰可見廳堂大門敞開,銅鶴金枝燈盞交錯縱橫,身穿紫色華服的美貌女人倨坐在內,正和前去獻殷勤的官員低聲說笑。
她害死了那麼多人,卻還能眾星捧月談笑風生!
握著狹刀的手緊了又緊。
一名心腹悄然過來,低聲道:“主子,陛下還在後花園那邊,現在咱們的人已經包圍仙鶴樓,隻等您下令了。隻是……沈薑終究是天子的母親,您貿然殺她,就不怕天子震怒?”
寧晚舟麵無表情。
他仍舊清楚地記得,當年鎮國公府那場血色夜宴。
那是他成親的日子,爹娘不知道有多為他高興,可沈薑偏偏挑了那個日子,用卑鄙手段害死他的雙親。
沒有辦法原諒!
他壓抑住滿腔恨意,冷冷道:“拿弓箭。”
他記得爹娘是在黑暗中,被無數弓箭射死的。
他們甚至沒能喝到新婦敬的茶,甚至沒能看一看他們未來的小孫兒。
那時的他們該有多麼絕望?
他拿起侍從呈上來的弓箭。
他拈弓搭箭,動作嫻熟而輕鬆。
冰冷的箭頭閃爍著寒芒,直指廳堂裡那個談笑風生的女人——
“且慢。”
淡然的聲音突然從黑暗中傳來。
寧晚舟冷眼望去。
穿雪白常服的中年男人,從遊廊裡緩步而來,他輕輕揉著額角,看起來十分無可奈何,隻是周身氣度卻沉冷高華,顯然他要救下沈薑,並且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