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chapter19·疏雨(2 / 2)

不配[火葬場] 櫻桃撻 20143 字 4個月前

“那你呢?”大媽隻好將目光轉移到從剛才到現在一直沒出聲的沈念丞身上。

沈念丞眼眸半垂,情緒不明,隻低淺地回了句:“嗯。”

大媽看著眼前這對從頭至尾沒有一句交流的分飛勞燕,無奈地搖搖頭,終究還是給兩人辦了離婚證。

……

從民政局出來後,兩人就此分道揚鑣。

沈念丞在原地怔愣,看著阮凝的背影離自己越來越遠,心中莫名升起一股無來由的落空感。

落空感越來越強烈的時候,阮凝回頭再次走向沈念丞。

“對了,”阮凝在沈念丞麵前站定,話音像剛泡開的新茶,沁人心脾,“這個東西之前就該還你的。”

沈念丞垂眸看見阮凝手掌上墜了枚戒指,是他們的婚戒。

阮凝見他一動未動,索性拉起他的手,將戒指放到他手掌裡。

溫熱寬厚的手掌突然觸到一點柔軟細膩,沈念丞心裡像被羽毛輕撓,下一秒便不由自主地緊緊握住了阮凝的手。

他眼中劃過一絲灼熱,開口說了今天最長的一句話:“阮凝,你真的不後悔?”

阮凝欲將手抽走,可自己一使力那人就越用勁,她心中煩悶,關於後不後悔這個問題他究竟要問多少次?

還是說,他突然後悔了?

怎麼可能,阮凝心中冷嘲,他可是允諾溫寧要儘快和自己離婚給她名分的。

她隻要一想起溫寧對她說的那些話和沈念丞從前對她的冷落疏忽,心中的厭煩就越濃烈。

阮凝沒心情去猜沈念丞此刻的猶豫是為了什麼,隻能橫著一雙眼去瞪他,讓他放手。

“沈念丞,我們剛領完證,最後給彼此留一個好印象吧。”

冷冷的一句話,徹底將沈念丞澆醒。

雖然阮凝沒有正麵回答他的問題,但當她抬頭,用那雙水霧蒙塵的眼睛看向他時,他就知道答案了。

那雙曾經裝滿了他的眼睛,如今再望著他,已經沒有了任何漣漪。

末了,阮凝將手抽開,說了句:“各自珍重。”

就在那一瞬間,沈念丞胸口突然傳來一絲輕微的刺痛感。

回去的路上,阮凝隨意在路邊攔了輛車。

司機師傅應該是個很有品味的人,車裡放著一首很小眾的英文歌,歌手用很溫柔浪漫的聲線唱著關於訣彆的歌。

"wearesoyoungandaffeate/suchashamewehadtodriftapart"

[我們如此年輕又如此多情/可真遺憾我們不得不漸行漸遠]

早秋的風一刮,微微泛黃的樹葉簌簌地落了幾片夾在未啟動的雨刷裡,安靜又蕭瑟。

車內的音樂還在耳畔旋繞。

阮凝在心中默默輕哼,歌詞翻譯過來,大概是——

[我們打開了這本書,又親手把它合上/親愛的,難道你不知道我們注定將要分離]

她曾經也想要抽絲剝繭地將自己的愛毫無保留地說給沈念丞聽,但他們的愛情裡注定要有一場離彆。

-

和阮凝從民政局領完證後,沈念丞整個人仍舊是木然的。

望著手中的紅本,沈念丞心裡有處地方不自覺的收緊。

今天本來是調休的日子,但他又臨時召集事務所的員工在線上開視頻會議。

會議剛進行十幾分鐘,沈念丞就已然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對麵的人在說些什麼,他也是一知半解,都最後甚至什麼都沒往腦子裡去。

他好整以暇地在書桌前坐著,思緒卻是放空的。

他想起不久前,自己就是在這裡要了阮凝一次。

沈念丞在這種事情上向來張弛有度,理性時壓製,感性時克製。

那天早晨,他在書房靜坐,阮凝身上堪堪隻披了件他的白襯衣,將玲瓏曲線半掩,露出一雙骨肉勻稱的腿。

他當下便心癢,壞心思上頭後再也摒不去。

那個時候的阮凝多乖啊,埋在自己懷裡的一張臉都快要熟透了,卻還是那麼聽他的話,那麼配合他。

直到現在,沈念丞想起來,心中還是莫名燥熱。

可一想到剛才阮凝對他的冷漠疏離,這點燥熱又立馬冷卻下來。

他從前最滿意的就是阮凝的乖巧順從,幾乎事事都依著他,從來不會悖逆。

可現在的阮凝就像一個豎著毛的小獅子,摸也摸不得,哄也沒法兒哄。

沈念丞心頭滾過一點煩躁,一臉陰鬱地扯了把領帶去浴室淋澡。

……

浴室裡。

水聲窸窣片刻,沈念丞伸手將霧氣彌漫的鏡子抹開一道。

鏡子裡的人全身沾著細密的水珠,下巴處也泛著微青的胡茬。

沈念丞從盥洗台的一側拿來剃須刀,伸手經過的那個地方本來還放置了一個粉色的漱口杯,但現在空了。

他掠過一眼後便沒再注意,隻是對著鏡子熟練地使用剃須刀。

剃須刀的“嗡嗡”聲響起,他的心緒又開始活泛。

他想起新婚不久時,阮凝某天早上做好了早餐,前前後後叫他起床叫了好幾次未果,於是鑽到他懷裡搗亂。

那陣子,他剛結束一個項目,渾身疲乏,難得的想要睡個懶覺。

可阮凝卻惱他陪自己的時間實在太少,好不容易休假還要把時間勻給懶覺,於是故意來鬨他,鑽進他的懷裡,時而輕時而重地摩挲他的下巴,嬌聲道:“念丞,你長胡子了誒,原來你長胡子的樣子是這樣的……”

阮凝說著又去按他喉結,後來他被鬨得不行,隻能翻身將人壓住,出聲威脅:“昨晚還沒夠?”

這下,她才沒了動靜。

她總是那樣,聽話得不行,隻要他一皺眉,她就將自己的所有情緒都收拾得好好的。

此刻,浴室裡的水汽彌散,鏡子上的霧氣徹底消退,沈念丞再凝眸看向裡頭的鏡子時,竟然發現自己嘴角勾出了彎弧。

他悶悶地斂容,將完好無損的剃須刀往垃圾桶裡重重一砸,裹上浴巾離開浴室。

他再次回到客廳,望著阮凝走後變得空蕩蕩的家,心中總是有一股說不上來的煩悶和落寞……

是落寞嗎?

他在心裡自嘲著問了一句,始終理不清答案。

半刻鐘以後。

他撥了一則電話,那邊剛接通,他就發號施令:“安排人把我在柏安區的房子收拾出來,我今晚就要搬進去。”

他沒辦法繼續待在這個地方,在這裡的每一分鐘,關於阮凝的一切就鋪天蓋地般向他湧來,躲都躲不掉。

他們都離婚了,她走得乾脆利落,頭都不回,卻讓他來深陷這些回憶,哪有這種道理?

掛斷電話後,他下意識地抬腕看了眼時間,卻發現腕表上的時針永遠地停在一個位置,沒有再轉動的跡象。

這塊腕表是阮凝給他挑的禮物。

究竟是結婚紀念日時送的還是他生日時送的,他不知道。

表是什麼時候壞的,他也不知道。

自從和阮凝離婚後,沈念丞幾乎全天都待在事務所裡。

他平時當工作狂當慣了,把開會當成家常便飯,事務所裡的人為此也跟著他累得苦不堪言。

於是,最近茶水間裡總有員工滿臉愁容地吐槽:“咱們沈所是沒有夜生活的嗎?淨折磨我們。”

“誒,扛過這陣兒就好了。”

“你們沒聽說嗎?沈所好像是在鬨離婚呢。”

“誰說的?”

“小安呀,她消息可靈通了。”

“那也不能把氣撒到我們身上啊,這段時間天天熬夜誒……”

“行了行了,乾活去吧。”

這些話說多了,自然就傳到了程渠的耳朵裡,一是不想嚇跑自己的員工,二是不想再讓沈念丞瘋魔似地撲在工作上,於是他乾脆把人騙去喝酒解悶。

到了酒吧,各色燈光晃眼,男男女女在舞池裡縱情撒歡,吧台上的人推杯換盞,一刻都消停不了。

而沈念丞西裝革履,與一切喧囂隔絕,在卡座上一杯接一杯地灌自己。

“和阮凝離了?”

“嗯。”沈念丞下頜線緊繃,神色晦暗。

程渠給自己開了瓶酒,挑眉揶揄道:“離了就離了唄,人在你身邊的時候你也沒多珍惜,現在這幅樣子給誰看呐?”

“滾。”

程渠見他真難受,於是問:“那麼舍不得?”

“沒有。”

“那你喝那麼多!”程渠把酒杯從他手上奪過來,“在這裝情種呢?”

“……”

見沈念丞神色鬆動,程渠接著說:“你現在是不是特彆不習慣沒有阮凝在的日子?”

是嗎?

沈念丞在心裡問自己。

如果那人不是阮凝,他還會那麼不習慣嗎?他不能確定。

見沈念丞仍舊搖頭,程渠喝了口酒,替阮凝不值:“人阮凝多好啊,為了你放棄工作,幫你把家庭、生活打理得那麼好,還全心全意地愛著你,跟你一場除了愛什麼都不圖,這樣的人一輩子能遇著幾個?”

彆說幾個,一個都難。

沈念丞沒理,跟調酒師點了杯朗姆酒。

阮凝有多好,他怎麼會不知道。

他對自己的人生規劃向來是清晰明確的。

但是,和阮凝結婚在他計劃之外,和阮凝離婚又在他意料之外。

當初他一門心思撲在工作上,男女感情對他而言並不重要。

而他對感情也一向看得很淡,如果不是家人的催促,如果不是阮凝出現的恰好,他說不定真就單身到現在。

阮凝乖巧溫順,從不勉強他拋下工作去陪她,還能把劉慧雲哄得服服帖帖,將他的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條。

她的出現並沒有打亂自己的節奏,反而比以前更輕鬆。

他從前算是半個不婚主義者,如果婚姻帶給他的是一地雞毛,又何必結婚?

但阮凝讓他的婚姻錦上添花。

“可是我們已經離婚了。”沈念丞悶悶地開口,不知道這句話是說給程渠聽的還是說給自己聽的。

“那又怎樣?”程渠反問,“離了就不能複合嗎?誰規定的?”

“我從來不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既然同意了離婚,就不會再回頭。”

說罷,沈念丞仰頭把酒喝光,一張臉陷在霓虹閃爍的虛影裡,看不清寫著什麼情緒。

“行,你酷你牛氣。”程渠瞥了他一眼,無奈道。

他跟沈念丞處了七八年,實在太清楚他的個性了,就是死犟,把所有感情都藏在最深處。

尤其這次還是阮凝提的離婚,他更不可能拉下臉去求複合。

程渠眼見著他又開始一杯接一杯地把自己灌醉,嘴上雖暗罵著“活該”,但心裡還是想著得幫他一把。

……

同一時段,江城的另一邊。

阮凝已經將重心全都轉移到了工作上,眼下雖然還在適應階段,但付嘉宜適時的提點和指導讓她跟項目的時候沒那麼吃力。

至於同事之間的關係,她一向秉持著順其自然的態度。

總之,離開了沈念丞,一切都十分順心。

此刻,她改完分析圖準備休息,睡前點開手機看了眼工作群組,大家都在裡麵互相道晚安,她於是也發了一條。

習慣使然,發完這條消息後,她又點開朋友圈翻了一圈。

最後,指尖停在了程渠最新發布的那條視頻。

視頻裡,男人隻有一張側臉,仰頭喝完一杯酒後喉頭滾動,透過視頻都能看清他周身漫著陰鬱的氣場,手邊還倒了許多空酒瓶,看起來是喝得不少。

而下麵有共同好友評論:咱沈大建築師不是號稱滴酒不沾嗎,今晚這是咋了?

程渠:你不懂,這叫情傷。

又有人問:哎喲,我還第一次見咱沈所那麼頹靡,是惹我們嫂子生氣了,被趕出來了?

程渠:這回可不是被趕出來那麼簡單嘍。

評論的這些人都是沈念丞的同學和朋友,婚禮上大家也都見過。

阮凝有些不解,她不太明白沈念丞現在這樣是為了什麼。

是因為不舍得?

算了吧,當初在一起的時候,他連敷衍自己都懶得。

最後,阮凝乾脆將程渠也屏蔽掉,否則每次都能從他那兒看到關於沈念丞的東西。

她心煩。

她剛要關掉手機睡覺時,程渠突然發來一條信息。

程渠:阮凝,你家沈念丞喝醉了,你來把他接走唄。

阮凝皺皺眉,回複:我跟他已經沒有關係了。

程渠:是嗎?可他剛才嘴裡一直念叨你名字呢。

阮凝:與我無關。

之後,阮凝又補充一句:以後有關他的事情都不用告訴我。

回複完這條消息後,阮凝關了台燈,徹底睡下。

而程渠看著這條消息,又看了眼卡座上鬱鬱寡歡的男人,不禁同情:“兄弟,看來阮凝是真的鐵了心不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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