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雪梅話裡話外的意思都在勸他們複合,可阮凝每次都轉移話題,有意把這個話題含糊過去。
眼下,沈念丞很意外地把圍裙拴在腰間,和陶雪梅一起把飯菜擺上餐桌。
屋外寒風蕭蕭,家裡卻是熱熱鬨鬨的。
餐桌上熱氣升騰,阮凝在冉冉白霧裡,仿佛看見了一個不一樣的沈念丞——
他會提前下班跟媽媽一起布置晚飯,會為了給她一個節日驚喜跟媽媽學著包餃子,會在她下班後朝她溫柔的笑,跟她說“開飯了”……
眼前的場景都是她之前很期望發生的,可眼下真實發生了,她卻不知道該怎麼接受。
“姐,愣著乾嘛?”阮廷的提醒把阮凝的思緒拉回現實。
她看見沈念丞已經摘下圍裙坐在餐桌前,朝她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等她圓桌。
元旦節吃餃子是他們家的習慣。
阮凝垂著頭,發現大家碗裡的餃子都是圓鼓鼓的,而自己碗裡的則是奇形怪狀的,有的還吐了陷兒。
她扒弄著碗裡的餃子,而後悄悄扯出一點微笑,忍著鼻尖的酸澀,把餃子都吃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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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晚飯後,兩人並肩走在數九隆冬的雪地裡。
路上誰都沒有說話,隻是快分彆的時候,沈念丞請她上了自己的車。
阮凝這次沒有拒絕,她覺得自己沒有必要再駁他的麵子。
沈念丞晚飯喝了點酒,此刻叫了司機來開車。
或許是司機師傅車技太好,一路駛的平緩,阮凝竟然在車上睡著了。
再醒來的時候,車剛好駛進小區。
而她正倒在沈念丞的大腿上,車這時碾過一個減速帶,一經顛簸,阮凝的頭猝不及防往前撞了上去,好像撞到了他的……
幾乎是同一時間,阮凝聽到沈念丞輕咳一聲。
她紅著臉坐直身體,餘光瞥見沈念丞伸手捏了捏眉心,而後不做聲色地翹回了二郎腿。
也不知道怎麼的,她突然就想起之前程渠跟她說的那句“男人三十以後就開始走下坡路”。
並不是所有男人都會這樣吧?
至少沈念丞剛才那副反應……不像是在走下坡路。
思及此,阮凝在心裡暗罵自己怎麼會突然想到那種事情。
車在樓下停穩後,阮凝掩起不合時宜的雜亂心思,鬼使神差地就說了句:“你要上去坐坐嗎?”
幾乎是說完這句話,阮凝就後悔了。
聽到沈念丞的回應後,她更是悔不當初。
他說:“要是單純請我上去坐坐,那就算了。”
沈念丞說這話時,嘴角溢出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
阮凝斂容收息,沒再理他。
下車前,沈念丞側過身,眼眸深沉地對她說:“好好照顧自己。”
阮凝沒有過多思考,隻禮貌回應:“你也好好照顧自己,工作彆那麼拚,多陪陪你的家人。”
“嗯。”
阮凝上樓後,走到窗邊想看他是否已經離開,卻看到沈念丞站在呼嘯的寒風裡,將一件厚實的黑色長大衣穿出了挺拔的感覺。
他一隻手掐著煙,一隻手摁亮手機屏幕,像是在跟誰發送消息,阮凝下意識地去口袋裡掏出自己的手機,反複刷新了幾下,都沒有新消息進來。
冷到徹骨的天氣裡,沈念丞眉目微凜,隻見他將手機放回兜裡,而後深深地吸了口煙進肺裡。
指間那點猩紅在雪夜裡忽明忽暗,最後被他掐滅扔進垃圾桶裡,而他也在這之後上車離開。
元旦那天晚上,阮凝做了一個夢。
夢裡她見了好多人,醒來之後卻什麼印象都沒了,她隻記得自己把牙齒咬碎了,下排牙像兩歲小孩似的,隻有牙芯。
阮凝事後回憶起這個夢都覺得特彆詭異,導致她第二天的狀態也十分不對勁,總覺得自己會走噩運。
後來她去網上搜周公解夢,說這個夢預示著不祥,身邊的親人可能會有禍事。
阮凝平時不是迷信的人,可一牽扯到家人,她就容易慌張。
她當下便急忙打了通電話給陶雪梅。
陶雪梅在電話裡聽到阮凝神神叨叨地說她做了一個特彆不好的夢,要她注意身體,注意災禍啊什麼的,聽她越說越玄乎,陶雪梅終於忍不住笑出來:“傻姑娘誒,這些東西有什麼好信的?”
掛斷電話後,阮凝還是放心不了,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覺得不安過。
那段時間,她隻要一有空就往家裡跑,生怕陶雪梅真就突然出點什麼事。
真正讓她卸下這種不安感是在半個月之後。
那天早上,她剛結束晨會就接到了一通很特殊的電話。
電話裡,她被告知她的父親阮仕康涉嫌敲詐勒索和故意傷人,罪名已經落實,隻待宣判入獄。
聽到這個消息的瞬間,阮凝的心頓時“咯噔”一下。
阮仕康這個名字對她來說已經變得很陌生了,此刻被人重新提起來,從前的那些回憶頃刻間湧上腦海。
她乏力倒回座椅上,耳邊全是雜音。
某一瞬間,陶雪梅的哭聲混著男人粗劣的辱罵聲重新灌入她的耳朵裡。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個陰暗又潮濕的日子,想起自己躲在衣櫃裡看見陶雪梅被男人扯著頭發往沙發、茶幾上砸……
想起阮仕康喝了酒,醉氣熏天地對她說“明天就把你送去郭叔叔家好不好?這樣爸爸就有錢還債了……”
一想起這些事情,阮凝就開始抑製不住地渾身顫抖。
她雙手攥著拳,失神地去咬自己的拇指,一遍遍地在心裡告訴自己,那個惡人被關進去了就不會再出來禍害他們一家人了。
那些日子都過去了,他們一家人真的脫離苦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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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凝陪夏梔去做產檢那天,夏梔肚子裡的寶寶已經三個月了。
賀沉工作太忙,實在脫不開身,夏梔也沒有強求。
做完彩超後,醫生說夏梔肚子裡的孩子很健康/生下來一定是個活潑的小孩兒。
夏梔聽後,擠眉弄眼地朝醫生問:“是活潑的小男孩還是活潑的小女孩啊?”
醫生大抵是見慣了,遊刃有餘地應付道:“到時候就知道了。”
夏梔見狀,沒有再問,她本來也不是重男輕女的家長,隻是有些時候實在好奇肚子裡的小家夥究竟是弟弟還是妹妹。
兩人從醫院出來的時候,正商量著去逛商場。
夏梔說她這段時間都快被憋壞了,好不容易阮凝有假期,要她好好陪自己逛街聊天。
兩人有說有笑的時候,迎麵碰到了一個熟人。
四目相對時,阮凝愣了愣,兩年多沒見,沈念初無論穿著打扮還是妝容氣質都比從前成熟了些。
最後,是阮凝先朝她禮貌微笑。
沈念初這才綻出一點笑容,邁動步伐,上前跟阮凝寒暄:“阮凝姐,怎麼在這兒見到你了?”
阮凝挽著夏梔,回應道:“我陪閨蜜來做產檢。”
沈念初聞言後,笑著朝夏梔點了點頭。
夏梔早就知道沈念初對阮凝的態度一向不善,所以剛剛看見她對並沒露出什麼好臉色。
眼下見她一副謙卑禮貌的模樣,夏梔才禮貌回笑。
阮凝看到了她手上拎著的飯盒,多嘴問了一句:“家裡有誰在住院嗎?”
沈念初神色明顯有些猶豫,而後才答:“沒有,我就是來看朋友。”
和沈念初分開後,阮凝心中不知為何,隱隱有些不安,她甚至覺得自己的心跳莫名開始有些急促地起伏。
她說不上為什麼,總覺得沈念初剛才的表現像是有事在刻意回避她。
算了,不該多想的。
阮凝暗自沉了口氣,決計不要再多想,可當她正攔下一輛車要離開時,沈念初卻慌慌張張地跑來她跟前,話音急促道:“阮凝姐,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