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明有對媽媽的印象,但記憶卻很少,好像刻意抹除了很多重要的東西,導致媽媽和父親都變成了一種符號,但這個符號沒有任何有實質的東西支撐……換句話說,就像是——”
“黑洞?”童千願接過話來。
雖然話語還是冷靜的,但已經能從宋望的眼神判斷出,她已經開始有些要錯亂的跡象了。
黑洞吞噬一切實體,這形容很貼切。
宋望又緩過神來。
童千願見她神思回歸,麵色堅定,直覺時機已經成熟。
他站起身來,伸出手像是邀請。
“宋望,既然你選擇並相信了我,”他的姿態不像是幫助後輩的年長者,倒像是一位戰友。
“我希望你能夠相信自己,堅定自己的信念,無論發生了什麼都千萬不要再回頭,不要成為俄耳普斯的悲劇。”
宋望聽懂了。
這是一個來源於希臘神話的故事。
為了讓愛人死而複生,俄耳普斯鼓起勇氣前往地府,感動冥王冥後,讓他們給了自己一次救出愛人的機會,唯一的要求是不能回頭看,否則他的愛人將永遠離開。
亡靈陰森,死人的王國令人恐懼,但勇氣和愛意讓俄耳普斯克服自己,來到了地府。
可在歸途中,他無法克服自己回頭的渴望,他先是側耳傾聽,卻怎麼都感受不到身後的動靜,就像是空無一物。
最終他還是沒能按耐住心中的惶恐和渴望,回頭一看,便與愛人永彆。
事情就這樣發生,沒有任何反悔的餘地。
這是警告,也是期待。
宋望的現在是俄耳普斯,宋望過去的記憶,就是她的愛人。
通往地府的大門需要勇氣,但帶著記憶離開,需要一顆絕對不會搖擺的心。
宋望明白童千願的意思,她站起時,向立在身前的人鞠躬。
“有勞了。”
童千願知道,對於宋望這樣的病人來說,心理醫生的作用是有限的。
他隻能在合適的時機作出輔助的行為,但究竟能做到何種程度,需要靠宋望自己。
宋望躺在治療室柔軟的床上,身上綁縛了部分束縛帶——這是為了避免她在恢複記憶的時候行為過激,無法控製,從而導致自己受傷。
童千願嚴正以待,倒是宋望還笑著安慰,“沒事,隻是一場不太尋常的手術而已,我不會有事的。”
童千願也笑了,“好,那預祝我們成功。”
深吸一口氣,他打開了旁邊的錄像。
“我們現在開始。”
“先從你能夠記起的碎片回想吧。”
……
……
最先映入宋望腦海的,是當初在崔遙一家裡不小心睡著時,做的夢。
媽媽往前走著,旁邊跑來了一個小男孩,拿著幾張畫了速寫的畫紙,好像在說些什麼。
小男孩的身影很熟悉。
宋望想要向前走去看清小男孩的麵容,畫麵卻突然轉到宋灺拉著她逃走宴會的那天晚上。
宋灺躺在那間廢棄的畫室裡休息,奇怪的是,畫室的床過分大了,於是宋灺也不是當初在畫展上見到的模樣,而是一個小小的,蜷縮起來的小孩。
這個小孩的身影和先前的小男孩重疊。
一陣風吹過,陽光下,樹蔭裡,重疊出來的宋灺更加年幼,他抱著畫板坐在樹根,局促乖巧地看著自己。
宋望看到自己伸出肉肉的小手,用清脆稚嫩的童聲說道:“你好,我叫宋望,希望的望。”
繼而眼前的畫麵迅速轉動,陽光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冬天凜冽的風。
眼前的宋灺突然長大了許多,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見他一邊拉著自己前麵跑著,一邊慌慌張張地說著什麼,周圍的景色飛速變動著,最後又固定成家裡的模樣。
“…來了、…人……,…藏……快、快……”宋灺的嘴唇翻動著,透過風聲,話語十分模糊,聽不清。
宋望心裡一急,“你說什麼?”
刹那間四周的一切停止,隻留下回望著她的宋灺,口型機械地變化,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
“家裡來了……人,很……,老師讓我們藏……,快…!”
在不斷重複中,宋望感覺有糙石滾動在大腦裡,摩擦著疼痛,但這句話也跟著逐漸清晰起來。
“家裡來了很多奇怪的人!老師讓我們趕緊藏起來,快、快走,要來不及了!”
什麼!?
一低頭,就看到烏泱泱一片身著黑衣的人湧入大門,媽媽被父親挾持著,走向門口迎接。
本能地就要往樓下跑去,但宋灺死死拉住她。
宋望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