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聲結束,雪花消失,狹小的屏幕開始播放黑白的視頻。
林再思抬眸,一眼一行一列地掃過去,每台電視放的內容是一樣的。
晴天白日,群鳥飛過,一個披頭散發擋住臉,套著不合身長裙的女人赤腳奔跑在草地上,鏡頭忽遠忽近,女人被頭發蓋住的眼睛忽有忽無。有的時候,二十多台電視機上都是一隻漆黑的眼珠。
最開始任之祺還因為好奇偷偷看了一眼,剛好就是那顆眼珠子。任之祺頓時渾身發抖,現在她隻會死死抱住林再思的腿,根本不敢再看。
可林再思一點也不怕,看的時候甚至還抖腿,顯然是覺得有意思。
抖著抖著,把任之祺抖得不怕了。她扒開發縫,抬頭悄咪咪地看。
電視機裡的女人像演默片一樣站在樹下,將自己的裙擺撕斷,握緊長條爬到樹上,係在最粗的樹乾上,然後縱身一躍,頭發飛起,布條斷了,她沒死成,重重地落在地上。
林再思一時無言。
女人還在繼續,繼續從頭開始,繼續赤腳奔跑,繼續用眼珠子嚇人,繼續找樹,繼續撕裙子,繼續自儘,繼續自儘失敗。
死循環。
堪比行為藝術。
伴隨著死循環的是一陣悠長的歌聲,很輕,很淡,在早該淘汰的電視機的電流聲中,根本不引人注目。
林再思聽見也當沒聽見,她抱著胸:“統哥,你怎麼看?”
係統:“我覺得是神經。”
林再思:“我是問你有沒有覺得這位神經的臉有點熟悉。”
係統:“是嗎,我看看,哦,客廳畫像!”
真的是誒,不懂但尊重。
林再思看了幾遍,累了,覺得自己還不如去看看哪裡有機關能出去。還有一點,不要在昏暗的地方看電視,不然很傷眼睛!
林再思愛惜眼睛,她抬抬腿,想讓任之祺放開:“小任,你——?”
林再思低頭,不知何時,腳上的杠鈴鬆了,任之祺本人已經走到電視機前,臉都快貼上屏幕了。
“宿主,她好像不太對勁。”
不是不太,是非常。
林再思退後幾步,三麵牆上整齊排列的屏幕逐漸彙聚成一張巨大的幕布,白光強烈地將人包裹,吸納,融合,而那個女人,那個看不清臉的女人,那個披頭散發的女人,消失了。
隻有白得發灰的天,黑得發亮的地,還有正中心的女人。
此時此刻,死白的房間裡,她才發現任之祺也穿著過分寬大的白裙子,一頭秀發被她蓋在臉上。
她成了黑白錄像裡的女人。
哢——
任之祺身後投下光柱,她像是聽見了召喚,緩緩轉身,隨著她轉過頭來,光柱中落下繩子。
夠結實,能死人。
任之祺每一步都像踩在沼澤裡,又像是在雲端。是絕境,還是天堂,她不知道。
她隻知道耳邊有溫柔歌聲的指引,“啊……啊,啊……啊……”
她在荒原奔跑太久,那麼黑,那麼累,天使媽媽已經把手交給她,她要做的就是抓住,抓住,抓住……
任之祺的眼睛藏在黑發中看不見,不過她這個樣子,林再思確定她被催眠了。
先前的折磨都是鋪墊,當恐懼吞噬人心,強烈的心理壓力之下,人會迷失自我,被恐懼同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