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東會這天,何薑穿的是西裝,不過顏色上選擇了比較年輕的霧藍色,並且係了條絲巾,看上去又添兩分端莊。
她邊戴耳環邊往外走,不忘對著鏡子檢查儀容儀表。
江宋起得早,踩著拖鞋,穿著睡衣,胡子還沒有刮,正在客廳看電視。
他看到女兒便說:“漂亮。”
電視上的人正投籃得中,觀眾的呼喊聲掩蓋他這句話的真實含義。
何薑一時不知道該不該往下接,但還是說:“爸,我會不會太鄭重?”
江宋上下打量一眼說:“不會,挺好看的。”
又說:“幾位股東的代表律師會比你穿得更正式。”
何薑還沒有參加過,自然是要重視。
她對此其實有所了解,但聽完還是鬆口氣說:“那就好。”
江宋看她有幾分如臨大敵的樣子,安慰道:“沒事的,你跟其他股東是同事關係。”
較真算起來的話還真是,畢竟何薑手裡有百分之三的股份,哪怕她將來做不了總裁那也是最大股東,壓根沒必要看誰的臉色。
但她是抱著想做下一任總裁的心思去參加的,覺得還是得慎重對待,出門前又對著鏡子左顧右盼。
江宋穿好鞋在邊上等,看上去耐心十足,同時又因為她的態度生出點緊張來。
畢竟人是很容易被影響的生物,他道:“沒事的。”
也不知道是安慰自己還是說彆人,何薑反正是左耳進右耳出,一路上兩隻手都擰著。
不過到江河樓下後深吸口氣,掛上笑容說:“我看上去大方嗎?”
沒有人生來落落大方,總是需要一點一點去適應。
江宋隻覺得她已經很好,說:“大方。”
其實這點大的孩子,在狐狸們眼裡一目了然,隻是沒有戳破而已。
股東們清一色和煦,但在涉及自己利益的部分才尖銳起來。
大概是有人開始吵架,把何薑拉回現實。
她陡然覺得股東會也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高級,頂多是雙方的唇槍舌劍更激烈,不過還是支著耳朵聽得認真。
說真的,江宋覺得自己從女兒眼裡看到“打起來打起來”幾個字。
他清清嗓子,很有風範製止道:“不要人身攻擊,咱們有話好說嘛。”
他這樣正兒八經的樣子,反而是何薑少見的,她莫名覺得有些好笑,沒能忍住笑出聲。
聲音不大,在這片刻的安靜中卻清晰,連江宋都聽見,想想還是糊弄過去接著說:“說得都很有道理,但預算就這麼多,還是老規矩投票表決。”
說到投票,何薑就有些頭疼起來,想偷瞄她爸的答案。
江宋念書的時候最煩那些考試時候想看他考卷的同學,這會卻又偏心得過分,隻差幫她寫好。
何薑大大方方照抄,心想被偏愛的就是這麼有恃無恐。
她交上去後聽唱票,心想她爸不愧是能投三票的最大股東兼總裁,幾乎左右著所有結果。
江宋更是不意外,畢竟江河的事情多數在他的掌握中。
他道:“中場休息,先吃個飯吧。”
午飯的場合更加輕鬆,大家相互之間不叫“總”,何薑就這麼端著可樂左一個叔叔右一個伯伯的叫著。
不過到下午又是氣氛一變。
何薑都佩服起來,心想這會議桌上針鋒相對,怎麼酒桌上又能哥倆好。
她現在是缺乏這樣的城府,隻麼跟在她爸身邊像隻乖巧地小鵪鶉。
初出茅廬的年輕人就是這樣,眾人見怪不怪,心想江宋正值壯年,說不準再過二十年都不退休。
畢竟享受過權利的人,總是不願意放下。
太子總得是皇帝垂暮之年才好當,大家也隻拿何薑當晚輩看。
何薑倒沒有指望自己馬上能得到誰的青睞,心知隻要表現得有亮眼之處就行。
隻是這種不斷計算著的社交讓她疲憊,連微笑都有些僵硬起來。
她隻覺得比工作要累人許多,回家路上才徹底卸下心房。
江宋看她鬆鬆垮垮靠在椅背上,失笑道:“就這麼累?”
何薑不好意思道:“我一直端著,要有點酸。”
雖然鬆弛的時候她的姿態也優美,但人心有時候卻繃得緊緊的,由不得自己喘口氣。
江宋突然想,他希望孩子繼承一切是否太強人所難。
他善於反省,想著女兒本來能更加享受生活,她也有這個條件和權利,現在作出這個選擇是否也有他的態度影響?
隻要想到有這個可能,他的心好像被什麼攥住,酸水往下流。
他道:“薇薇,你想做江河的總裁嗎?”
何薑恢複對手腳的控製,坐直說:“我今天沒表現好嗎?”
不直接答,而是先反省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