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筠的話被打斷。
芮翎靠在床上，聲音沒什麼起伏：“我能否理解為，你們知道了他做的事情？”
“可以。”
她既然開門見山，師筠也不迂回，垂下眼：“由於非法搜集無主芯片信息的行徑，他已經離開了合成霜。”
“非法搜集無主芯片信息？”
芮翎嗤笑，師筠不卑不亢地說：“這是官方的裁定。對外宣稱為，由於他的失誤，導致部分公民信息泄漏，引咎辭職。”
“真相呢？”
芮翎的聲音有些乾澀：“前後近十年的真相呢？”
師筠沒有立刻回答。
芮翎就等著。
半晌，師筠才說：“零點街沒有留下任何證據。”
“所以就是沒發生過。”
“理論上。”
“我也不應該再和任何人提起。”
“這樣會省去你許多麻煩。”
芮翎不說話了。
房間裡僅有醫療設備運作的細微嗡嗡聲，芮翎揉了揉眼睛：“好吧，我知道了。”
她深吸一口氣：“謝謝你來看我，我想休息了。”
意味鮮明的逐客令，師筠順從頷首：“好的，你好好休息。”
他起身，拎起身邊一個小袋子遞過來。
芮翎說：“這是什麼，慰問禮物嗎？”
她接過去，裡麵是一杯新鮮出鍋的水芒果。
“我問過院長了，你可以喝。”師筠靜靜地說，“祝你早日康複。”
他再次頷首，向門外走去。
“師筠。”
芮翎喊住他。
年輕男子回頭，女孩坐在床上，眉眼儘是戾氣：“合成霜會付出代價的。”
“......”
師筠一哂。
“我也覺得。”他如是說。
不等芮翎回答，他已然轉身，一步步離開病房。
我也覺得......
古怪的答複。
芮翎盯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後，才幽幽歎了口氣。
水芒果的分量很足，沉甸甸的。
她在手裡掂了掂，低頭吸了一口。
甘甜的滋味在口中漾開，芮翎閉上眼，壓住發熱的眼眶。
......
一周後，查恩總算恢複了。
他收拾著出院的東西，頭上剛拆了紗布，光禿禿的，讓他本就不富裕的外表雪上加霜：“終於能出院了。”
雖然模樣慘淡，他興致倒是很好：“耶，住院沒花錢！”
芮翎搖搖頭：“付出的可不是錢。”
合成霜付清了他們的醫藥費。
心底某個地方，芮翎甚至覺得這可能是師筠的手筆——收買總比再一次滅口好。
她低頭看著手裡的包裹。
現在她終於明白了，為什麼有人要她死，允行為什麼要克尼折磨她。
她——原主——在合成霜的時候，做了一件錯事。
芮翎不知道那是什麼事，也不知道允行的離職會不會給這件事畫上句號，但她現在隻想好好睡一覺。
他們還沒動身，治安官又來了：“你們要出院了？”
芮翎點點頭，治安官說：“那就好。”
她稍稍放低聲音：“你那位朋友，今天已經安葬了。”
芮翎剛入院時不肯相信那座房子裡的所有人都遇難，求治安官查一查一個名為柳榕的女性。
雖然查閱結果令人心碎，治安官還是為她跟進了後續。
“她的遺物裡有鑰匙。她的住宅明天就要被政府收回，你要不要再去一次？”
治安官以為她們是好朋友，某種程度上的確如此。
芮翎答應了，接過那枚小小的鑰匙。
賽博世界本不需要這麼古老的門鎖，生物識彆技術就能代勞，大概是老太太對合成霜的不滿延續到了生活的方方麵麵。
夕陽西下，芮翎和查恩拎著不怎麼繁重的行李，向老太太家裡走去。
餘暉把他們的影子拉長，拉得非常長，好像站在這裡，就能摸到觸不可及的天邊。
“我想，我們最好假裝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對吧？”查恩在她身邊說。
他也知道了一切的真相，除了一聲歎息，他們再無能做的。
克尼已死，允行辭職，零點街一片廢墟，再多不公和委屈，也都隨著那場大火和一紙辭呈煙消雲散。
隻有活下來的人痛苦著。
芮翎低頭：“我一定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