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1 / 2)

“我去!姑奶奶你下手能不能輕一點!”

陵源側峰一處偏僻小院中,傳來鬼泣般的淒切哀嚎,此音鏗鏘有力,綿長不絕,驚得枝頭亂顫,嚇跑一眾飛鳥。

“叫什麼叫。不知道的還以為姑奶奶殺豬呢!”薛鬆雨將一張浸透傷藥的紗布啪的一聲,重重拍在陸續身上,刻意避開了鮮紅的傷口。

“你和秦時比劍時的骨氣呢?這時候怎麼沒有了?”殺豬般震耳欲聾的天籟之音讓她心煩不已,嘴上不陰不陽地冷嘲熱諷,手上動作卻是溫柔又細致。

“你就算老老實實認輸,讓他打你一頓出氣,受得傷也不會比現在重。”

又是幾聲穿雲裂石的嚎叫,讓她不勝其煩:“彆嚎了,早包紮完了!”

聲聲淒鳴不絕於耳,一浪高過一浪,甚至讓人分不清到底哪些是真疼,哪些是裝模作樣。

“完了?”陸續一愣,霎時止住了自己仰天長嘯,用力過猛的拙劣表演。

他低頭一看,素白紗布乾淨整潔地包裹著他的傷口,從肩頭到小腹,厚度適宜,不輕薄不累贅,僅從接口處平整的小結,就能看出醫者的耐心細致和深厚關切。

薛鬆雨用的藥並非最好,但對他的關懷照顧,切切實實發自真心。

乾天宗的同門,哪怕許多人並未親眼見過陸續,也對他充滿天生的嫉妒和怨恨。隻有薛鬆雨對他懷抱著由心而生的善意。

她是問緣峰的女修,豪情粗獷,不喜歡拉幫結派勾心鬥角,更不會費儘心思討好手握實權的師姐。

這樣一個天賦尋常,湮沒在人群裡就不見的普通修士,還要故作清高,自然遭到問緣峰同門的無視和排擠。

從這一點來說,她和陸續的境遇有些相似。

二人成為朋友,也沒有那麼多的彎彎繞繞,隻是因為薛鬆雨心大。

她不嫉妒陸續的好運,那是他的機緣他的運氣,命由天定,與她無關。陸續賞心悅目,性格也不壞,僅此足夠。

陸續來到乾天宗兩年,隻有唯二兩個人對他好,一是師尊,二是薛鬆雨。

對於有恩有善之人,他也從不吝嗇自己的情義。

有恩報恩,有仇報仇,他的愛與憎,界限清晰,涇渭分明。

“秦時的劍造成的傷,不是那麼容易好。”薛鬆雨一邊收拾療傷器具,一邊皺眉,“這幾日你自己注意一點,彆再跟山猴子一樣上躥下跳,等傷口完全愈合後再練劍。”

陸續頓時覺得有些委屈,自己什麼時候像山猴子一樣上躥下跳了?

神劍造成的傷口不易愈合,需要靜養一長段時間,但這些都是小問題。

更大的問題在於——

“你這回和秦時的梁子結大了。我看你以後怎麼辦。”薛鬆雨竭力想營造出一副幸災樂禍的愉悅氣氛,可惜緊蹙的眉宇彰顯了她的失敗。

她的墨發高高攏起,梳了一個大馬尾,綁了一根及腰的大辮子。

和雲鬢花顏金步搖的嬌妍女修不同,全身散著一種出身戎馬的利落和豪氣。

有時會讓陸續覺得她曾經是不是落草為寇,占山自據的女土匪,山大王。

那根往日神采奕奕的大辮子,此時無精打采的垂著,將她的憂心暴露無遺。

秦時的身份雖仍是乾天宗弟子一輩,但修為在炎天界中數一數二。

一個戰力名列前茅的元嬰尊者,被人用劍駕著脖子,已是莫大恥辱。何況他早就看陸續不順眼,恨不得將他挫骨揚灰。

這件事,沒法善了。

“你以後要麼站在絕塵道君旁邊,要麼離秦時遠遠的,絕對不要和他單獨碰麵。”薛鬆雨擔憂又無奈,“我真怕他哪天沒忍住,趁道君不在一劍把你殺了,再毀屍滅跡,你什麼時候死的都沒人知道。”

“那時候,我連給你立個衣冠塚都沒辦法。”

陸續一楞。

山大王似乎對殺人放火,毀屍滅跡的流程特彆熟悉。

可道理他都懂,臣妾做不到。

秦時愛慕師尊已久,為了達成心願,已是不折手段。

自己要保護師尊,修為卻比對手差了太遠,處於完全劣勢,隻能用彆的辦法同他暗中周旋。

今日弄成這樣,已然直接撕破臉。當時血氣上頭,眼中隻有劍和血,現在冷靜下來,不免有點後悔,硬拚這一口氣,確實不怎麼明智。

然事已至此,隻能走一步算一步。

陸續含糊著應下。

薛鬆雨也知事情沒那麼容易,秦時不太可能就這麼善罷甘休。這事不是她們說了算。

她很快轉移話題,拿起小桌上的食盒:“王記的點心,現在吃嗎?”

乾天宗的山下有個乾元鎮,背靠仙山,鎮中仙凡混居,人口眾多。尋仙問道的凡人和尋親訪友的修士來來往往,絡繹不絕。

名為鎮,早已超出大城的規模。

鎮內有一家百年老字號的糕點鋪子,已成本地特產,生意十分火爆。

沒吃過王記的糕點,就不算來過乾元鎮。

築基修士已能辟穀,但仍有不少修士喜愛口腹之欲,終究是避不開民以食為天。

薛鬆雨對於糕點甜食十分喜愛。

陸續對吃食沒多少講究,但他出身凡塵,曾經也是一日三餐,二十多年的習慣。

剛修行的那段時間,雖然已可辟穀,但幾日不吃飯依舊不太習慣,心中仍然會出現疲勞和饑餓感。

絕塵道君沒有經曆過人間煙火,隻有做過凡人的薛鬆雨會問他:餓嗎?

有人在寒冷雨夜,掛心著你餓不餓,再為你煮上一碗熱氣騰騰的麵條,哪怕隻是手藝極為普通的素麵,寡淡如水的麵湯,也可溫暖形影相吊的漫漫寒夜。

“熱食暖心,可補氣血”是薛鬆雨時常掛在嘴邊的信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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