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事的內門弟子雙瞳微縮,高傲地打量了薛鬆雨一眼。
薛鬆雨和他同樣都是乾天宗內門,但她衣服上沒有高階弟子的銀紋刺繡,身份和修為都極為普通,遠低於他。
他譏諷道:“這位問緣峰的師妹,你巴結討好陸師弟,可得到過些什麼好處?據說陸師弟口袋裡靈石珍寶無數,他打賞過你什麼?沒虧待你吧?”
絕塵道君那樣的大能們高坐雲巔,尋常修士連他們的腳尖都碰不到。
年輕修士更愛奉承討好自己能接觸到的同輩——那些修為高超,或者出身名門世家的優秀同門。
陸續雖自入門以來就閒言碎語不斷,大多隻是私下議論。
即便和他有直接利害關係的師兄秦時,從沒給過他好臉色,時常在他麵前冷嘲熱諷,但說的話也沒有這般尖銳露骨的刻薄。
這幾句話已不是陰陽怪氣的嘲諷,而近似於口無遮攔的辱罵。
若是當麵罵他,他可以置若罔聞,當成狗吠。
可對方罵他的朋友,起因還是薛鬆雨幫他說話。
陸續揚起嘴角,從座位上站起,桀驁不馴地坐在了對方的桌沿上:“不知這位師兄姓甚名誰。”
這姿勢痞氣十足,傾世的容顏背著光,眼中寒芒在陰影裡更顯鋒銳,咄咄逼人的氣勢讓人仿佛置身蒼茫雪原,天寒地凍卻無處可逃。
“李,李意。”被一雙寒如霜刃的眼眸這麼居高臨下的看著,李意無端有些驚惶,方才盛氣淩人的囂張氣焰也瞬間矮了一截,想說的話也梗在咽喉,不複流利。
“李師兄,”陸續順手拿起桌上一本書,在手中卷成圓柱,抵在李意下頜,強迫對方仰起脖子和自己對視。
“我不知你是哪峰哪脈,也無需知道,因為你不過一個內門。可你知道我,清楚我是絕塵道君的徒弟,也知道我口袋裡靈石珍寶無數。”
“即便我現在資質不如你,修為境界也不如你,可幾年以後呢?我可以靠丹藥突破境界,我有師尊贈予的天階法寶,可以在炎天界橫行無忌。而你呢?”
他略微俯下頭,在對方耳邊冷笑:“你覺得,在我晉升元嬰的時候,你會不會仍然還和現在一樣,隻是個內門的金丹修士?”
陸續自身資質平庸,但是他有靠山。
他並非自小出身在世家豪門,沒有仗勢欺人的習慣。
但在等級森嚴,強者為尊的修真界,麵對修為高出他一個大境界的修士,搬出師尊的名號借勢壓人,是他此刻唯一的手段。
並且在心中感歎一句:做一個飛揚跋扈,仗勢欺人的二世祖,感覺真好。
李意下巴被人狠力支著,脖子仰得有點疼。
可對方氣勢太強,他竟被陰寒冰冷的目光震懾,脊背生寒難以動彈。
況且對方說的,是他最為嫉妒和不甘的事實:縱然陸續天資沒他好,道途卻一片坦蕩。
靈石,丹藥,法寶,他拚儘全力也難以獲得的東西,陸續卻能輕而易舉得到。
李意睜大了眼,瞠目結舌發不出聲,一半是因為憤怒,一半是因為驚懼。
旁人也一樣,仿佛瞬間看到孤月,荒原,寒霜,了無生機的冰冷和死寂。
豔陽高照的大廳倏然變成千裡冰封的幽冥死地,陰森的寒氣霎時蔓延至四肢百骸,似乎連心跳和血液都在刹那間凍結。
連輕微的呼吸聲都驟然停止。
見對方不說話了,陸續也見好就收。
他剛把書卷從對方下頜旁移開,正準備放回原位,眼角餘光忽然瞥見門口站著的幾個身影,動作瞬時一頓,手臂就這麼停在半空。
糟了。
方才他欺壓李意太過全神貫注,沒注意到師尊來了。
狐假虎威招搖過市,老虎知道後,會把狐狸怎麼樣?
絕塵道君虛懷若穀,德厚流光,自己都從不仗著道行高深,以勢壓人。
而陸續這個廢物徒弟,反而仗著師尊對自己的寵愛,大言不慚。
他恃勢淩人,又給師尊的名聲抹了黑。
陸續訕訕放下書本,一邊尷尬地將其撫平,一邊心虛偷瞄師尊臉色。
絕塵道君玉樹臨風,長身鶴立在門口,鳳目彎出完美的弧度,笑意衝淡線條淩厲的疏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