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續深吸了三口氣,才將心火壓下,麵無表情問:“所以住在這裡的師兄們,都沒人見過貳零貳壹號?”
“乾天宗弟子多,《戲春風》一書難求。第一批隻有上位的師兄們才有。等輪到我們能買到,可能要一兩個月之後。”
陸續眉梢微蹙。這幾棟弟子苑中沒有?栽贓大苦瓜的,不是住在這裡的人?
是修為較高的上級弟子?
那人也有些精明,用了大家翹首以盼的最新一回《戲春風》封皮。
若是用以前的,張穹早就看過,並且對其中故事倒背如流爛熟於心,不會心癢拿出來翻看。
“最近有沒有高階的師兄來過?”
偷偷潛入大苦瓜的房間易如反掌,但這片宛若鬨市的弟子居苑人來人往,路口走道就沒個無人的時候。
栽贓者是住在彆處的高階弟子,他來的時候,或許會有人見到。
“我們住的這地方,怎麼會有上階級的師兄願意一顧。”一人直搖頭,“彆說最近,這一兩年,也就那日例行檢查時,來過兩個金丹高階的師兄。”
他斜眼偷瞄了一眼陸續身邊的同門。
這個其貌不揚,過目即忘的下階內門,卻有著前所未見,讓他心驚膽戰嚇到腿軟,幾欲下跪的可怕靈壓。
他把不準對方的身份,隻覺心中惴惴,不敢胡亂言語。
在陸續的請求下,他們又傳訊朝認識的同門詢問。
“醉紅樓”的這幾個修士人脈廣,很快就問遍了居苑中幾乎所有的同門,大家都言辭鑿鑿,說著他們沒見過,並且絕不可能有上階級的師兄來此。
除非有道行極高的修士,刻意用障眼法偽裝成下位弟子,掩人耳目。
可這事哪能呢?修為高深的上等人,心高氣傲目下無塵,怎麼會來這種弄臟他們鞋底的醃臢鬨市。
陸續默默看了眼他旁邊,用障眼法偽裝成下位弟子的寰天峰主。
確實感覺他吃飽了撐的。
寰天峰主和他那一批修為高深的殿前隨侍,不至於無聊到這個境地,跑來此處栽贓陷害一個區區築基。
他們可能都不知道戲春風。
到底會是誰呢?
一個能買到最新一回《戲春風》的上位高階內門。就在近日,悄悄潛入於興房間,將魔門功法混在於興的書架上,等著搜查的同門一眼注意到一書難求的最新一回……
靈光一閃,陸續瞬間回憶起張穹的話。
“峰主”,走出居苑後,陸續問向寰天道君,“請問貴峰的那一次搜查,那些兩兩一隊的上階弟子,是如何安排搭檔,和分派負責區域的?”
寰天峰主嘴角狂傲的微笑,金口無聲地昭示了答案:他不知道。
他隻需一聲令下:檢查門下弟子的私人物品,其餘所有的事,都會有人安排的妥妥當當,貴人事忙的峰主無需再過問。
“你若是想知道,”寰天道君哼笑,“本座可以幫忙。”
他傳了一條訊息給殿前弟子。不到片刻,一縷青煙倏然出現在二人眼前,化作人形,躬身行禮:“參見峰主。”
寰天道君朝陸續揚了揚下頜:想問什麼自己問。
陸續問明自己的疑問。
殿前弟子回稟:“事情是我吩咐下去的。負責分派的內門弟子是……”
他頓了頓,大概是在傳訊找手下的人詢問,很快有了回複:“是一個叫陳棋的弟子。”
搜查下位弟子的居苑,不是什麼值得慎重對待的大事。他們的各項安排都很隨意,搜查時,大多也是馬虎草率。
隻是那本最新一回的《戲春風》封皮太惹眼,才會引得忠實擁躉的張穹,從一堆書裡取出來翻看。
殿前弟子垂首等著回答陸續的下一個疑問。陸續朝他抬手行禮,說著“多謝”。
不用再問。他已經想出了答案。
***
陳棋接到了上頭的傳令,有人要找他,叫他回屋去等著。
今日一個帶著峰主令的同門問了他有關上次搜查的情形,不知是不是又和這事有關。
他腳步匆匆回到自己居住的院子。
一進臥房,驟然發現情況不對。
有人已經在他的房裡。
寬大窗欞被關上,連遮陽的厚重錦紗窗簾也被拉上,隻留有一小條縫隙。
僅一縷如柱的陽光從縫隙中照入,金色光芒中跳動著微小的浮塵。
屋內光線一黑一亮,明暗交界線異常分明。
一道人影分著腿,反坐在椅子上。尖削的下頜搭在椅背,熔金的光輝勾勒出風流閒適的剪影,麵容卻在背光處,融於陰影。
陳棋眯著眼,細看了幾息,才看清他的相貌。
那是他平生所見,最絕美的一張臉。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五官精妙的恰到好處。(*)
墨色碎發和細密長睫陰翳下的清豔雙眸,卻閃著殘星冷月的幽光,宛若淬過毒的白玉。
越是美麗的東西,越是帶著劇毒。
陳棋記得他。是今早所見,帶著峰主令的弟子。
金燦的峰主令仍然掛在峻瘦的腰間,昭顯著金尊玉貴的地位不凡。
他手上拿著一本書,朝陳棋揮了揮:“借師兄的書一看。”
雅致嘴角揚著的淡笑,勾出危機四伏的引誘,看的陳棋驚豔又驚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