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看看。”方休搶先一步抓過清瘦手腕不放,“小曲兒,跟好我。”
陸續麵無表情,被人拖著朝喧嘩中心走去。
走到中庭,一群歐陽家修士並排舉刀,臉上帶著驚惶詫異的神色,將刀牆對準黑暗樹影中,緩緩走來的身影。
陸續站在人群外圍,朝黑影中望去。
鮮紅的繡鞋和羅裙緩慢走出陰影,亮如白晝的符光照出人影全貌。
一個女子身著鳳冠霞帔,陸續認得她,是今夜的新娘。
她穿著一身鮮紅的禮服,鴛鴦紅繡上沾滿大片暗紅血跡。
淩亂的發絲在風中微微飄動,蒼白臉上飛濺的血跡,令她看起來宛如黃泉鬼魅。
銀亮的刀光在她右手中閃爍,而她的左手,提著一顆人頭——是她的新婚夫婿。
被這驚悚的場麵嚇住,歐陽家的修士們不由自主退了幾步。
聞聲而來的何家家主此時趕到中庭,見到自己愛子的頭顱,霎時腦中一片空白,呆立在了原地。
“發,發生了何事?”歐陽家人驚惶相問。
今日是她二人大喜的日子,她為何要殺死自己的新婚夫婿,並在走來的一路上大肆殺戮自己的族人?
不僅如此,她還放火燒了歐陽家。
新娘低低笑了幾聲,笑音陰森尖銳,令人毛骨悚然。
何家家主此時回神,勃然大怒:“怎麼一回事!說!”
新娘仍然未答,隻舉刀歡笑,要繼續將眼前見到的人,殺個一乾二淨。
何家家主氣急攻心,瞬然拔劍,打算替愛子報仇。
新娘一路走來殺了不少人,身上也傷痕淋漓。
她是家主嫡女,歐陽家的人心有顧忌,不敢傷她性命。何家則不然。
何家家主和她鬥了一會,不顧歐陽家人出聲阻撓,一劍刺入她腹中。
新娘拚儘最後一口氣,揚起嘴角,勾出一個放肆惡毒的咒怨:“你們一個都活不了。”
霎時之間,層雲翻湧,狂風大作。
陸續眼前黑光一閃,須臾之間,周遭景色驟變。
碧樹青煙,香花倚翠,此處似乎是歐陽家庭院的一角。
景物偶爾掠過淡透虛影,一眼便知並非實物。
這裡是?
“此處怨氣深厚,想必是歐陽家女修臨死之前用了某種法咒,令我們陷入此地。”絕塵道君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陸續四顧一周,身邊隻有師門三人和寰天道君。剛才那一大幫歐陽家的人不知所蹤。
鳳鳴峰主也不知身在何處。
秦時似是怕他悟性低,聽不懂,補充一句:“這裡和你以前在山永鎮遇到的幻陣類似。可說是另一種形式的幻境。”
陸續強行扯出一個笑,虛假表示心中根本沒有的感謝,隨即看向彆處。
此處是歐陽家,這個幻境和死去的新娘有關?
細微人語從前方不遠處的隱蔽涼亭中傳來。
陸續順著聲音走了幾步,見到了說話的虛影。
果然是那個新娘。
她旁邊還有一個人影,身形是個男子,可惜因幻境之故,五官模糊,看不清相貌。
女修依偎在男子懷中,眼中噙著淚,梨花帶雨愁容滿麵:“我已朝父親說過,不願嫁入何家。可他說婚事已定,無法更改。”
“孫郎,我們現在如何是好?”
這名男子是她情郎,對於歐陽家棒打鴛鴦之舉,他氣憤卻無奈:“他們為了家族利益,竟然全不顧你的終身幸福。”
他安慰心上人:“既然歐陽家不願更改,那我和你一道去找何家的人,將你我之事告訴何家。他們定然會另尋他人。”
女修點點頭:“事已至此,也隻能這麼辦。”
她又咬牙切齒,神色憤恨:“憑什麼歐陽珊一句不嫁,就能不嫁!我卻必須得嫁!”
眼前虛影一晃,轉瞬間,陸續又跟著二人換了一處地方。
客苑廂房內,女修和男子手牽手著,將二人已私定終生之事告知何家人。
何家家主大為驚異。
因為娶不了歐陽珊,他們就選了歐陽家尚未婚配的長房嫡女。
她是未嫁的歐陽家女修中地位最高之人。
沒想到居然已有情郎。
這麼重要的事,上午商議的時候,歐陽家怎麼不說!
當時歐陽家如實告知,他們再換一個便是。
如今婚事已經定下,請帖都已發出,倘若再改,貽笑大方。時間也恐來不及。
何家父子急忙商量。
“這樣,你們倆還是繼續舉行婚禮。這場婚事對兩家極為重要,你們假意拜個堂,把觀禮的上賓們應付過去。過段時間,你兩和離。”
歐陽家和何家隻要一段姻親關係,和這場能抬高聲望的婚禮。
大家心照不宣,雖然無奈,女修也隻得勉強答應,將這樁婚事應付過去。
女修一走,何家九少勃然變色。
娶不到歐陽珊,隻能娶一個完全配不上他身份的歐陽家嫡女,已是吃了大虧。
這女修還早已有了情郎。簡直是奇恥大辱!
何家家主隻得勸慰愛子:忍一忍,你必須完成這場婚典。
千年難遇的機會,這麼多元嬰尊者參加你的婚宴,你借著他們的威名,往後在九方宗境遇將大大提高。
大丈夫何患無妻。往後你修為高了,有的是人主動投懷送抱,想娶什麼樣的娶不到。
女修離開客苑後,一路走到後院花園。剛好見到鳳鳴峰主和幾位弟子在長亭裡彈琴飲茶,歐陽珊也在其中。
一群人言笑晏晏,珠圍翠繞,花紅柳綠間晴空。
幾位女修打趣道歐陽珊:“若非今日之事,我們還不知,師姐已有心慕之人。”
“那個人是誰,師姐,快給我們說說!”
歐陽珊嗔笑:“還敢取笑師姐了!”
鳳鳴峰主在一旁嘴角輕揚,半是遺憾半是調侃:“可惜那人的身份非同尋常,即便是我,也無法為珊兒做媒。”
幾位女修大驚,瞬間更為好奇:“師姐傾慕上了哪個不得了的大人物?!”
歐陽珊不說,被幾個師妹撓了咯吱窩,幾人玩鬨,嬉笑不止。
歐陽家嫡女站在湖石堆疊的陰影處,眼神恨怨,死死盯著歐陽珊。融在陰影中的臉模糊不清,隻有眼中惡意仇視的刀光分明。
陸續瞬時從她身上感受到一股強烈的怨氣與殺意。
一幕完畢後,畫麵又再次一轉。
絳綃高掛,紅燭搖曳,奢華的雕花床邊垂下靡情軟紗。
洞房花燭春色良宵,房中卻劍影橫飛,爭吵怒罵聲接連不斷。
何家九少麵色陰寒,一步一步走向歐陽家女修。
新娘一劍刺向新郎,又急又怒,厲聲質問:“不是說好隻為應付婚禮,做一對表麵夫妻?”
新郎側身避過,並指為爪攥住細瘦手腕,搶過她手中兵器。
他給了新娘一個響亮耳光,眼神陰測低聲怒罵:“一個蕩女裝什麼矜貴,還真把自己當成高門貴女。”
隨後不顧對方掙紮抵抗,將新婚妻子強行侵/犯。
絳綃散落,迷蒙了一場春風雲雨。
陸續麵無表情,在幻境中無可奈何,光明正大地聽了一次牆角春宮。
雲歇雨止,殘花落地。
新郎臥榻酣睡,婚服淩亂的新娘再一次舉起寒鐵利劍,悄然靠近。
寒光一閃,直墜向酣然入夢的禽獸。
床榻上橫躺的何九卻倏然驚醒,側身一轉,避過要害之處。
他怒罵了幾句,二人再次扭打在一起。
何九修為遠高於對方,不多時便占了上風。
然而他麵色陡然一變,神色驚惶:“你什麼時候給我下的藥?”
新娘雲鬢散亂,眼角被悲苦和憤怒染上一層殷紅血色,無邊的怒火使她看起來彷如書畫中怨恨難消的女妖,要陰毒地噬儘萬丈深淵中她痛恨的一切。
她陰森地勾起嘴角,用著難以聽清的模糊冷音細碎低喃:“他說的沒錯,你們全都該死……”
何九力氣驟失,她很快就一劍穿心殺了對方,割下頭顱,之後如同癔症一般,搖搖晃晃走出屋外,嘴裡低聲咒罵,逢人便殺。
再之後,就是陸續在中庭中見到的場景。
這場荒唐可笑的婚姻,迎來了一個荒謬絕望的結局。
看似出人意料,又似是預料之中,絲毫不會令人感到驚異。
陸續皺了皺眉,思忖片刻問道:“你們是否感覺,有些奇怪?”
幻境中的虛像草木無聲輕蕩,無人答話,四周一片詭異的寂靜。
陸續左右一望,師尊幾人都站定在他身側,有些神色恍惚的古怪。
怎麼了這是?
他疑惑輕喚一聲:“師尊?”
“……”絕塵道君的話音沾著幾分極不自然的冷硬,“什麼奇怪的地方?”
“我們剛才看到的殘影,是事件的全部經過?”
不知為何,有種難以言說的違和,似乎是漏了些什麼片段。
新娘受辱後,因為哀傷和憤怒心智半失,變得陰怨瘋癲,修為也因此暴漲。但總覺得有些突兀。
絕塵道君並未回答,一貫高貴清雅的淡笑此時也已消失。昳麗的鳳目中幽藏著一絲盛氣淩人的冷戾。
“可能中間還發生過些什麼。”方休不自然蹲下身,耳根有些潮紅。
他對這場悲劇的聯姻毫不關心,漠不經心答道:“管他呢,人都死了。”
他又眼神怪異地看向陸續:“小曲兒,你就沒彆的……反應?”
突如其來的舉動讓陸續莫名其妙。
該有什麼反應?
作者有話要說:
*思越人紫府東風放夜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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誤會小劇場
1.
陸續:我人微言輕,說的話不管用。
眾人:你一句話比什麼都管用。
2.
陸續:我知道師尊NB,但是不知道這麼NB。
師尊:還有你不知道的,想看嗎?
陸續確實屬於沒見過世麵的那種2333。
有點低估師尊幾人的實力,所以老想著,陵源峰和彆的地方爭起來了怎麼辦,半路撿來的徒弟不能給師尊添麻煩。
師尊霸總強無敵,誰都不虛!
3.
陸續:為什麼大家的反應都這麼奇怪。
眾人:圍觀了一場春宮戲,想醬醬釀釀的人就在旁邊,沒反應才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