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堅定朝他道:“你要是和他同樣裝扮,再擺出同樣神情,你兩一模一樣。”
陸續:“……”
那副眼波流轉的媚色神情,他做不出來。
為了再一次確認,他又探出頭,從縫隙中朝歌台上的人看去。
那人似是察覺到他的目光,緩緩轉過頭,朝他微微輕笑。
刹那之間,陸續忽覺耳邊喧鬨聲音驟然消失,眼前白茫茫一片,彷如身在一片霧海。
不知過了多久,又聽到幾聲由遠及近的呼喊:“醒醒!快醒醒!”
霎然回過神,陸續眨了眨眼:“我剛才怎麼了?”
蝶思道:“你忽然一動不動,像被什麼東西魘住。嚇了我一跳。”
“我呆愣了多久?”
“也沒多久,就幾秒的時間。我一叫你就醒了。”
清絕眉宇輕微一皺。剛才他和那個紅倌對視一眼,到現在被蝶思喚回神智,中間發生的一切,他毫無知覺。
雖然隻有短短幾息,細思起來,不免悚然心驚。
他即刻轉頭,打算提醒聞風幾人,那個紅倌的臉不能看,可瞬時又覺什麼地方沒對。
他方才出現異常,聞風沒出聲喚醒他。方休,柳長寄,即便淩承澤,都同樣默不作聲,似乎沒人發現他方才的行為有異。
他皺眉仔細看向四人,幾人不知在想什麼,似是有些走神。
片刻後察覺到他的目光,才移來眼神,朝他揚嘴笑了笑。
神色看上去和平常無異,卻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違和。
陸續朝四人說起剛才發生的一切,提醒他們紅倌的臉不能看。
幾人有些心不在焉,似是在聽又似乎沒聽。
聞風半張臉藏在麵具之後,神色更加難辨。
陸續說完後,他不以為然一笑:“此處是有一些邪門。但我們已經進入此地,暫時還未找到破解之法,隻能靜觀其變。”
陸續抿了抿嘴,默默一歎。
連這幾位半步化神的大能都沒辦法,他更是無可奈何。
片刻過後,包房外的噪雜喧鬨漸漸安靜,取而代之的是恩客們的叫價之聲。
方才陸續並未在意,此時競拍的喊價聲壓過一切,他才注意到那位紅倌初次伴宿的價格,已經炒到了十萬靈石。
蝶思在一旁驚詫:“我以前見過幾次梳攏之禮的場麵,從未見過這麼高的價錢。”
“不過也沒見過這麼好看的人就是了。”
陸續:“……”
不知該說什麼好。
她說那紅倌長得像他,他自己也看了兩眼。
那人的神態他絕對做不出來,也絕不會打扮成那樣,可他們似乎的確容貌相似。
一種陰森詭異的感覺從心中升起,仿佛看台上被賣的人,成了他自己。
心中默念了幾遍清靜經,又自己將手臂掐出幾條紅痕,才再次穩住心神。
這地方當真邪門,一不小心就會陷入真實與虛幻的夾縫,似若融入這個世界成為其中一人,繼而迷失現世,再也走不出去。
台下的競價仍在繼續,加價聲一浪高過一浪,絲毫沒有停歇的苗頭。
雖然坐在包廂中,以局外人的身份冷眼旁觀,陸續心中莫名生出幾分煩躁,同時也心生幾分悲愴,荒謬和淒涼。
某一瞬間,眼前忽然閃過一個畫麵,宛如自己真成了那個紅倌,站在高台上冷眼看著台下。台下漆黑一片,空無一物,隻有稍一不慎就會跌個粉身碎骨的無底深淵。
蝶思勸慰道:“你不想看,就彆看了吧。”
一個長相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在舉行梳攏之禮,想想都覺得萬分詭異。
“要不我們先離開?或者找老鴇要一間房暫作休息,等到明日天亮再看看能不能離開這條街。”
她又補上一句:“錢照給,不找那些姑娘。”
陸續看向聞風,對方點了點頭。
此時也沒有更好的方法,他起身離開包廂,按照蝶思所說,將這裡當做客棧,找了一間角落裡安靜的房間暫作休憩。
本隻打算在床榻上躺一會,卻不知何時陷入睡夢之中。
意識朦朧時,隱隱約約似乎聽到門外傳來幾聲敲門音,陸續心中一驚,睡意驟然全消。
他迅速起身,坐在床沿上揉了揉刺痛的太陽穴。
忽覺周圍過於安靜,下意識朝窗外看去。
還是那條花紅柳綠的煙花街道,燈籠紅綢四處高高懸掛,天幕漆黑,燈火通明。
與之前有所不同的是,街上沒了行人,死寂一片。
陣陣微風吹過,能見紅綢飛揚,燈火輕蕩,卻全無一點聲響。
心中忽然冒出一個奇怪的念頭,仿佛之前所見的熱鬨街道,和那場梳攏之禮,隻是剛才做的一場夢。
陸續再次狠揉太陽穴,這時門外又一次傳來敲門聲。
幾聲咚咚輕響,是此刻世間唯一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