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陸堯山這個人,葉橙了解的並不是非常詳細。
隻知道他後來成了陸氏的大股東,也就是實際掌權人。
業內評價其手段雷厲風行,是個很有魄力的當家。
陸老爺子一共有三個兒子,其中陸堯山排名第二。
陸瀟那兩個叔叔伯伯,看起來人模狗樣、彬彬有禮的,其實全都不是省油的燈。
為了討老爺子歡心,私底下什麼明爭暗鬥的勾當都做過。
老大有一個獨生女,老三一直沒結婚。
在陸家這幾個兒子當中,隻有陸堯山是原配夫人生的。老爺子骨子裡是個傳統得要命的人,光是在血脈上,陸堯山就自動勝出了。
偏偏這個時候,葉橙出現了。
因為出櫃,陸瀟差點和家裡鬨翻。陸堯山當時不知道老爺子對他的態度,幾次想約他出來棒打鴛鴦,然而陸瀟都沒給他機會。
雖然沒有正式打過照麵,但不用想也知道,陸堯山對他肯定是沒有好感的。
但萬幸的是,老爺子喜歡他、欣賞他,也發現陸瀟在認識他之後改變了很多。
這才沒有讓陸堯山插手此事。
而葉橙對孟黎的印象,更是少之又少。
唯一一次離她最近的時候,是他和陸瀟去國外度蜜月,路過了孟黎調養的山莊。
陸瀟找人帶他在四周逛了一圈,獨自去看望了孟黎。
雖然那時候他們已經結婚了,但葉橙並沒有在他不主動提的情況下,要求去見自己這個“婆婆”。
這其實也和他的性格有關,他從小很缺乏安全感,對人對事很難做到無保留的付出。
他們在一起三年,卻依然保留著個人空間和自由。
以前葉橙不覺得有什麼,可重新回到現在之後,他突然發現,或許那樣的婚姻並不完美。
江怡蓉將他的注意力拉了回來:“具體的我也不清楚,隻是那次家長會的時候,我偶然間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她鄭重道:“葉橙,陸瀟這個人,挺不喜歡彆人多管閒事的。但我覺得,你不是‘彆人’。”
葉橙淡淡地看著她,沒有泄露情緒。
“下次再見,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她留戀地看向下麵一群跑去鬨騰的人,有些感慨。
“會再見的,也謝謝你告訴我這些。”葉橙說。
江怡蓉說:“但願吧。”
葉橙像是想起了什麼,問道:“你玩遊戲的時候,說祝陸瀟早日實現的願望,是什麼?”
江怡蓉笑了起來:“就知道你會問。那次我想把攢了很久的信給他,他不僅不要,還給我一句‘如果我實現你的願望,那誰來實現我的呢’。”
她認真地注視著葉橙道:“他的願望很簡單,也很純粹。他隻想和你考上同一所大學。”
江怡蓉說出“願望”的時候,他感到陸瀟有些不太自然。
本來以為會是什麼比較嚴肅的事,沒想到卻是他們拉鉤上吊的一個約定。
河堤下麵吵吵鬨鬨。
蔣進抬頭對他們喊道:“下來玩滑板啊!這裡地方好大!”
江怡蓉低聲說:“你下去和他們玩吧,我先回去了。”
“這就回去了,不和他們說一聲?”葉橙詫異道。
江怡蓉撇了撇嘴:“我不喜歡正兒八經地道彆,省得蔣進哭鼻子。謝謝你的衣服,這天兒有點冷,借我披著吧,回頭我讓譚曉琪還你。”
她轉過身,對葉橙揮了揮手。
這個姐,來也瀟灑去也瀟灑。
一聲招呼不打,就自己跑路了。
葉橙沿著台階走下去,蔣進見他一個人,疑惑地問道:“蓉蓉呢?”
“回家了。”葉橙說。
蔣進露出失望的表情:“好吧。”
看這架勢,的確是當麵告彆會哭的樣子。他默默地到江水邊獨自傷感去了。
陸瀟踩著滑板滑了過來,他運動細胞發達,對於這類東西很容易上手。
踩停的那一下利落而帥氣,像極了街頭又酷又壞的小混混。
他伸出手,做了個邀請的動作:“這位小帥哥,要試試滑板嗎?可以免費教你。”
葉橙對一切和平衡有關的項目都沒興趣,不過受到美色.誘惑,還是好笑地站了上去。
他的手搭在陸瀟的手心上,陸瀟沒有握住他,隻是鬆鬆垮垮地托著。
這種方式,比直接握住還要讓人心跳。
“你的外套呢?手怎麼這麼冷。”他問葉橙。
陸瀟隻穿了一件衛衣,沒法脫下來給他,想了想,將另一隻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溫暖的掌心包裹住涼涼的皮膚,下麵的幾根指頭細長冰冷,讓陸瀟產生一種想捏在手心裡褻.玩的衝動。
那關節如果揉一揉,會不會發紅?他忍不住想道。
不過陸瀟最終沒敢亂動,隻是老老實實地給他暖手。
如果玩他的手指頭,他會覺得自己有病吧。
“你這樣拽著我,我動不了。”葉橙看了一眼腳下,說道。
陸瀟向前走了幾步:“你一隻腳蹬,身體站直就好,我會跟著你的。”
他亦步亦趨地跟了幾十米遠,也不嫌麻煩。
兩人滑著滑著,漸漸遠離了嘈雜的人群。
河岸線綿延至遙遠的地方,在路燈下一眼望不到邊,儘頭處湮沒在黑暗之中。
連著滑了很久,葉橙也沒再有之前騎車的那種飄忽不定感。
因為陸瀟一直抓著他,並且跟在他目光所及的地方。
他又玩了一會兒,便停了下來。
陸瀟依依不舍地鬆開手,誇獎道:“滑得真棒,我第一次可是摔了好幾跤。”
葉橙知道他是在吹彩虹屁,笑著說:“胡扯,明明是你扶著我我才沒摔。”
“……這也是其中一個原因,我不是在鼓勵你嗎。”陸瀟被他揭穿,稍微有點不好意思了。
像是小男孩想對一個人好,卻又笨拙得不知道該怎樣入手。
葉橙看了看他,輕歎一聲道:“本來還想寒假的時候跟你學一學滑板,不過應該沒什麼機會了。”
“為什麼啊?我寒假有空的。”陸瀟不解地問道。
“因為冬令營開始前,我爸要把我接到嵊州去。”葉橙的語氣有幾分低落。
陸瀟馬上道:“你不想去嗎?不想去就彆去了。”
嵊州離南都又不是近到坐個地鐵就到了,這麼一來他得好幾天看不見葉橙。
葉橙看向他,為難地說:“那我去哪兒啊?奶奶是肯定要過去的,我一個人在那麼大的房子裡,會害怕的。”
如果陸瀟稍微清醒一點,就會反應過來。
葉橙這種人,怎麼可能把“我害怕”三個字掛在嘴邊,最多也就是找彆的類似“不安全”的借口,而絕不會是“我害怕”。
可惜他不清醒。
“你可以來我家。”陸瀟想也沒想,脫口而出。
葉橙眨了眨眼睛,很純良的樣子:“可以嗎,不會不方便嗎?”
陸瀟猶豫了片刻,還是點頭道:“可以,沒什麼不方便的。”
葉橙試著問道:“你和你媽媽住在一起,還是一個人住?”
“和我媽住,我爸……一般不會回來的。”陸瀟說。
葉橙心裡的石頭落了下去,沒想到他這麼容易就答應了,本來還在想要怎麼去他家才不算唐突。
“那謝謝你了,我要交夥食費嗎?”他故作輕鬆地問道。
陸瀟嗤笑了一聲:“你給我當家庭教師吧,就當夥食費了。”
不知道為什麼,他說出“家庭教師”這四個字的時候,葉橙腦袋裡浮現出一點邪惡的畫麵。
比如以前陸瀟逼他看的某個片子裡麵,主角和家庭教師醬醬釀釀。
用筆,用尺子玩來玩去,玩得桌上一塌糊塗。
後來陸瀟一邊對著視頻,一邊在耳後喊他“老師”。
他趕緊收斂心神,咳嗽兩聲,說:“好啊,我嚴格起來你可彆哭。”
“哼,到時候指不定誰哭呢。”
“……”葉橙又沉默了。
-
等到周一開學的時候,徐超終於回來了。
他剛一邁入教室,就差點被震耳的歡呼聲給吵聾了。
於坤和蔣進兩個人,一人一邊拿著禮花炮對著他狂噴。
邊噴邊發出如同《猩球崛起》的猴子式歡呼聲。
所有人大吼道:“徐哥,歡迎回來——”
徐超被噴了一臉蜘蛛網,還沒走上崗位就要被送走了。
哭笑不得地罵道:“想造.反呐你們,早自習這麼吵,等下值日生過來扣分了,當心被隔壁班打小報告。”
“嗚嗚嗚,徐哥我們想死你了!扣分吧,隨便扣!”蔣進丟了禮花炮,撲進他懷裡哀嚎。
李俊曉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你不知道,你走的這段時間,我們過得是什麼樣的日子!”
徐超倒是過的紅光滿麵,愈加精神煥發。
他沒有推開蔣進,順手擼了幾把他的錫紙燙,滿臉嫌棄道:“都一個多月了,你這毛就不能剪了去嗎。”
蔣進很是委屈地說:“不好看嗎?”
“徐哥,你知道咱們班出了好幾件大事不?”於坤立馬通風報信。
徐超把蔣進拂開,看了一圈班級,像是在懷念每個人的臉。
“最大的事兒,難道不是你們的位置變了嗎,我一進門都懵了。”他笑著調侃。
陸瀟本來事不關己地在後排刷那六百頁題目,聞言抬起頭提議道:“那要不再換回來吧。”
徐超遙遙地看向他,嘲弄道:“我看你就是想跟你的舞伴坐一起吧。”
大家紛紛哈哈大笑,沒想到他還記得《沒有明天》。
被這麼多人笑,葉橙臉一紅,忍不住反駁他:“老師,你2g網多久了,怎麼還停留在文藝彙演。”
“不是我想停留,是壓根在坑底出不去啊。”徐超老不正經地搖頭晃腦道。
他回去之後添了個女兒,說話越來越像他們的同齡人了。
“譚曉琪呢,最近跟李俊曉怎麼樣?吵架沒有?”徐超四處關心他的崽崽們,不,他的cp們。
起哄聲更大了,譚曉琪咬著嘴唇道:“老師,你是真的很閒,建議把你女兒帶來上班。”
“哈哈哈哈,我家那個混世小魔王,要是帶過來,其他老師能把我從辦公室丟出去。”徐超朗聲大笑。
他又言歸正傳地叮囑:“你倆高考之前儘量彆談戀愛,忍個一年半載又不會少塊肉。”
譚曉琪哼了一聲。
整個早自習,二十班都鬨哄哄的。
早操時,其他班級的學生或鄙夷,或不屑地路過,徐超完全沒當回事兒。
今天早上要舉行升旗儀式,葉橙應了華旺春的要求,作為年紀代表在國.旗下發表講話。
與其說是升旗講話,不如說是模考動員。
徐超樂嗬嗬地在底下搓著手,逢人就猛誇:“這是我們班的頂梁柱,看看,這帥氣的長相,這順溜的口條,誰見了不說一句好苗子。”
陸瀟插著兜站在隊伍的末尾,聽見旁邊的女老師在說,
“這孩子簡直太優秀了,老徐啊,你記得留個聯係方式,以後等他大學了,介紹給我家閨女。”
陸瀟差點一個臟字噴出口。
徐超笑得不行:“你閨女才高一吧,這麼著急乾什麼。”
女老師抱怨道:“哎喲,你是不知道現在的單身率有多高。我大女兒都三十了,還沒找著對象,可得先給小的物色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