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沉浸在押對題的狂喜之中,陸瀟卻像是被勾了魂似的,直直地望著前方。
終於,蔣進發現沒人回應他,懵懵懂懂地問道:“瀟哥,你怎麼了?”
他看見陸瀟的表情,順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
會考是不允許穿校服的,大家都是穿的自己的衣服。
葉橙套了件淺色短款羊羔絨外衣,露出裡麵的白色高領毛衣。
他站在飄著碎雪的走廊上,愈發顯得眉目如畫,漂亮得讓人側目。
那種感覺就像是山水畫裡的人,走了出來。
葉橙本打算到這邊考場來找陸瀟,卻在中途被於坤攔住了對答案。
此時正低著頭和他說話,淺褐色的眼睛專注而認真。
陸瀟快步走過去,擠.進了他們中間。
葉橙的注意力立即被他吸引:“你這麼快就出來了,考得怎麼樣?”
“挺好的,去吃飯吧,餓死了。”陸瀟把他翻轉過去,勾著他的肩膀往樓梯口走去。
於坤呆愣地站在原地,自言自語道:“不是吧,還來個截胡的,我問題都沒問完呢。”
蔣進路過他,同情而真摯道:“要不你問我吧,我覺得我能考個A。”
於坤沒見過這麼大言不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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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今年過年比較早,期末考試安排在了會考的幾天之後。
這個寒假應該是最忙碌的假期了,因為他們休息不了幾天,就要去參加冬令營。
葉橙在家裡把衣服裝進行李箱,高秋蘭也在裝衣服。
祖孫倆在一塊兒收拾行李的樣子,莫名有點搞笑。
高秋蘭見他帶了不少,奇怪道:“你不是隻去三天嗎,怎麼帶這麼多?”
“我去完陸瀟家,就直接去冬令營了。”葉橙坐在行李箱上,終於把蓋子壓上了,“我懶得回來再收一趟。”
高秋蘭囑咐他:“去了彆人家裡,可彆給他們添麻煩。我把燕窩什麼的都放在桌上了,你記得給孟阿姨帶過去。”
葉橙點了點頭:“放心吧,奶奶。我爸幾點來接你?”
高秋蘭看了眼鐘表:“他說是一點就到了,現在都快三點了,也沒個人影兒。”
“我給他打個電話吧。”葉橙怕她擔心,拿起手機道。
他才剛剛撥通,外麵門鈴就響了。
高秋蘭趕忙過去開門,風雪撲麵而來,葉高陽滿頭滿臉都是雪。
“媽,小橙。”他邊進門脫下大衣,邊和兩人打了個招呼。
葉橙冷淡地叫了聲“爸”,便轉過去忙自己的了。
“你怎麼這麼晚才到,飛機晚點了嗎?”高秋蘭問他。
葉高陽歎了口氣,像是很疲憊的樣子:“不是,俏俏突然發高燒,我隻好改了航班。”
葉橙自顧自地把燕窩收起來,裝進袋子裡。
高秋蘭看了一眼他的背影,不太好多問葉俏俏的情況,安慰他道:“小孩子身體弱,大冬天的感冒發燒很正常。”
葉高陽搖頭道:“要是簡單的感冒就好了,她這段時間還老流鼻血,去了幾次醫院也查不出毛病。”
“什麼?這麼嚴重嗎?”高秋蘭說,“那我要不還是不過去了吧,省得給你們添亂。”
要不是葉高陽苦苦哀求,她才不想去嵊州,現在剛好找了個借口。
“彆啊,媽,我這都大老遠回來接你了。”葉高陽勸道。
葉橙轉過頭說:“奶奶,你還是跟去看看她吧。”
他其實覺得挺不解的,上輩子葉俏俏身體結實得跟頭牛似的,這會兒怎麼就成了個藥罐子了。
“小橙,你也和爸爸一起去嵊州吧。”葉高陽趁機說道。
葉橙毫不猶豫地拒絕:“我馬上就出門了,朋友等著我呢。”
葉高陽困惑地看向高秋蘭:“什麼朋友?小橙也要出門嗎?”
高秋蘭知道他不待見陸瀟,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葉橙拉著行李箱,瀟灑地從他身邊走過去。
“拜拜,祝你們玩的開心。”然後砰地把門帶上了。
外麵雪下得很大,鵝毛般砸落下來。
葉橙走得乾脆,出了門才想起忘記拿傘了。不過他實在不願意和葉高陽待在一個屋簷下,隻得硬著頭皮走進了大雪裡。
他走的匆忙,帽子和圍巾全都放在了行李箱裡。
狂風裹著雪花吹拂麵頰,刺骨的冰冷讓他打了個哆嗦,從頭到腳像是被潑了一盆冰水一般。
媽的,陸瀟這個貨說好了來接他的,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葉橙拖著行李箱走出小區,才看見一個高大的身影,打著傘站在門外。
陸瀟一看到他,立馬奔了過來。
“我靠,你怎麼不打傘啊。”他用最快的速度把傘舉到葉橙頭頂,呼出的熱氣凝結成了白霧。
“沒……”
葉橙的“沒來及”三個字還沒說出口,就被劈頭蓋臉地圍上了圍巾。
棕色的羊絨圍巾牢牢地將他的鼻尖遮住,撲麵而來的暖氣讓他條件反射地閉了閉眼睛,整個人都鬆弛下來。
圍巾帶著陸瀟的體溫,還有淡淡的橙花和檀木混合的味道。
“你找死是吧,忘了上次淋雨發燒的事了?”陸瀟惡狠狠地把圍巾紮好,那手法簡直和高秋蘭有的一拚。
本來挺時尚的單品,愣是被他圍得跟鄉村大爺似的。
“咳咳。”葉橙被他係得嗆了一下。
陸瀟立即抓住機會教訓他:“你看,都咳嗽了。”
“你還沒完沒了了,”葉橙把他的手扒拉開,忍無可忍道,“說好的去門口接我的呢,要不是你我會凍成這樣?”
陸瀟的聲音瞬間小了幾分:“我看見你爸走過來,就找了個地方躲起來了。”
葉橙這才想起來,家裡還有個定時炸.彈。
他不想讓葉高陽找到機會逼逼自己,於是推著陸瀟趕快離開了。
第二次來到陸瀟家裡,比第一次要自然得多。
雖然隻是借住三天,但孟黎還是請了米其林廚師過來準備晚餐。
她一改之前見麵的病容和憊懶,頭發鬆鬆地挽了個發髻,穿了件酒紅色連衣裙,顯得氣色很不錯。
“嘗嘗這個牛肉刺身,很好吃。”孟黎招呼葉橙道,“瀟瀟總是嫌棄我做飯不好吃,我隻好請了彆人來做。”
葉橙笑了笑,陸瀟不爽地說:“能不能叫我大名。”
在他麵前被叫“瀟瀟”,他總覺得哪裡不太舒服。
孟黎沒理他,繼續說道:“小橙,真的很抱歉,我明天就要去加州了,本來還想好好招待你的。”
“沒事的阿姨,是我叨擾你們了。”葉橙溫和地說。
孟黎抿嘴笑了起來:“這回不叫我婆婆啦?你叫完第二天,我連忙去做了個熱瑪吉。”
葉橙知道她誤會了,臉刷的紅了:“您……不老,很年輕。”
孟黎不在意地說:“我都四十多了,怎麼可能不老。”
這時王嫂端著盤子來上菜,她叮囑道:“客房的被子都準備好了嗎?一會兒你帶著小葉過去看一下,要是不滿意再換彆的。”
“準備好了,夫人。”王嫂說。
陸瀟立馬放下刀叉道:“誰說他要睡客房了?”
孟黎一臉責備:“你們兩個男孩子,住一間也不怕擠到人家。”
葉橙也想起來,上次他吐槽自己睡相不好的事,於是點了點頭,
“我也擔心打擾陸瀟休息,有勞阿姨費心了。”
陸瀟硬生生被這兩人給氣笑了,麵向葉橙道:“我說過你會打擾我了?你不和我一起睡,我遇到不會的問題怎麼辦?”
“平時也沒見你多愛學習,這會兒倒是來勁了。”孟黎打斷了他,“大晚上的,你自己不睡覺,小橙還要休息呢。”
陸瀟氣得吃不下飯了,勺子一丟,湯也不想喝了。
“彆管他,我們吃我們的。”孟黎對葉橙說道。
陸瀟皺眉看著她,心想你怎麼不現在就去加州。
他數星星盼月亮地等到今天,就是為了和葉橙一起睡覺。
當然,這個“睡覺”隻是單純地“睡覺”。他甚至連投影放的影片、汽水爆米花都準備好了。
還在網上買了一堆小夜燈,把主燈關了,夜燈一開,房間裡的氛圍那叫一個浪漫。
即使什麼都不乾,和葉橙呆在一個房間裡,也足以讓人覺得開心滿足。
然而,準備了半個冬天的計劃泡湯了。
他憤恨地用叉子戳著牛排,麵目猙獰地吃了下去。
晚上葉橙回房間後,才意識到陸瀟安靜得不正常。
也不給他發微信,也不打電話。
好像真的有點生氣了。
他躺在客房的床上輾轉反側,最終還是睡不著。
這小子太幼稚了,不和他一個房間睡就能氣成這樣。
想了半天,葉橙還是決定去找他。
他輕手輕腳地打開房門,走廊上亮著幾盞壁燈,家裡非常安靜。
這間客房離陸瀟的房間有一段距離,他們家二樓房間太多,大得就跟迷宮一樣。
葉橙踮著腳尖,儘量輕手輕腳地憑著記憶,往陸瀟的房間摸過去。
正當他經過一個房間時,忽然聽見裡麵傳來一聲尖叫。
因為周圍太過寂靜,這聲尖叫顯得尤為明顯,還伴隨著玻璃砸碎的聲音。
葉橙嚇了一跳,馬上認出了是孟黎的聲音。
他來不及多想,趕緊敲門道:“阿姨,你沒事吧?”
“你憑什麼這麼說?你讓我來就來,讓我走就走?憑什麼,憑什麼?!”
裡麵的叫喊更加撕心裂肺,砰地一聲,似乎有什麼東西摔倒了。
葉橙顧不上彆的了,立刻去轉動門鎖。
出乎意料,臥室的門竟然沒有鎖,他一下子就擰開了。
“阿姨,發生什麼……”
他剛準備邁入房間,話音未落,一個瓷瓶就正好落在了他腳邊。
嘩啦巨響,瓷片在他腳下炸開來,零落地碎了一地。
室內很暖和,葉橙出來的時候隻穿了一雙涼拖。
破裂的瓷器蹦到他腳背上,將白皙的皮膚劃了一道小口子,血液滲了出來。
臥室裡的景象一片淩亂,濃烈的香水味鑽入鼻子裡,熏得人頭暈。
床幃被扯得掉在了地板上,床邊散落著碎掉的香水瓶和化妝品。
孟黎穿著睡袍,眼睛紅得快滴血了,頭發亂糟糟地打電話,嘴裡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
葉橙擔心她一腳踩在玻璃上,謹慎地喊了一聲:“阿姨?”
孟黎沒有任何反應,抓著手機的手也緩緩垂落,那頭似乎已經掛了。
葉橙在門外站了幾秒,最終還是決定進去看看。
他剛抬起腳,身後突然伸出一隻手拉住了他,猛地把他從那些瓷片中拽開來。
“當心。”陸瀟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