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瀟故意勒了勒他道:“就抱。”
葉橙麵紅耳赤地掙紮,卻在屈起膝蓋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一個熟悉的部位。
——是男人都懂的部位。
他本來隻是想換個姿勢,掙脫暖烘烘的懷抱。
這裡的空氣過分稀薄,讓他連呼吸都覺得不順暢,然而膝蓋抵住那裡時,整個人都愣住了。
隔著薄薄的布料,都能感受到驚人的溫度。
陸瀟沒想到他會亂踢腿,也渾身僵硬地愣在原地。
刹那間,兩人都安靜了下來。
帳篷裡鴉雀無聲。
咚咚咚,咚咚咚,
不知道是誰的心臟雜亂不堪,如同躁動喧囂的鼓點,快要把帳篷都頂.開了。
陸瀟腦內百轉千回,想了一萬個借口找補。
“我……”他聲音沙啞,偏偏剛說了一個字就卡住了。
如果換了是兄弟之間,說一聲“你想看片嗎”就帶過去了。
但他比誰都要清楚,他沒把葉橙當兄弟,所以撒謊的話也說不出口。
他的呼吸逐漸加重,絲毫找不到解釋的頭緒。
懷裡的人目光怔忪,臉頰紅撲撲的,不知道是被電熱毯烤的,還是因為其他原因。
陸瀟忽然心念一動,或許他也不是很抵觸呢?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碰碰葉橙的臉。
就在陸瀟伸手的時候,葉橙像是猛然驚醒一般,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
這張床是單人床,兩人擠在一起。他並沒有足夠的後退空間,隻是縮了幾厘米,但以讓陸瀟的手停了下來。
因為距離過於靠近,他的一舉一動都得到無限的放大。
這一退,讓陸瀟的心陡然沉了下去。
當喜歡一個人的時候,他的每一個小反應都如同山崩地裂的征兆。
葉橙的呼吸,葉橙的表情,葉橙的動作,許多他無意識的行為。
這些都代表著他對兩人關係的態度。
陸瀟眼中的光芒一點一點黯淡下去,最後消失不見。
他覺得自己明白了。
很多話不用開口說出來,懂得自然懂。
他頹然鬆開葉橙,從床上起身道:“你睡這裡吧,我去那邊。”
葉橙慌亂中坐起來:“不用,你彆……”
他的話還未說完,陸瀟就已經到他床上去了。
往睡袋裡麵迅速一鑽,將頭頂用被子遮住,轉過身背對著他睡了下去。
一係列的動作,行雲流水。
完蛋了,好像搞砸了,葉橙心想。
他盯著陸瀟的背影,眼神十分複雜。
怎麼比他還容易就石更了,而且還弄得這麼尷尬……
他胡思亂想著,
明天早上起來要怎麼麵對他?給他普及一下“男高中生燥熱狀況下in很正常”的觀點嗎。
……似乎也不是不可以,隻要他不會覺得羞惱就好。
葉橙糾結了一會兒,甚至拿起手機百度一些緩解青少年身心壓力的話術。
背了大概十來分鐘,眼皮逐漸撐不住了。
他決定起床後好好和陸瀟談一談,放下手機閉上眼睛睡著了。
陸瀟沒他那麼走運,直到半夜都沒入睡。
他一方麵痛恨自己為什麼那麼不受控製,一方麵脆弱的玻璃心稀裡嘩啦碎了一地。
——葉橙居然躲避了他的觸碰。
他非常明白,躲避意味著什麼。
也就是說葉橙不喜歡他,甚至還可能對他的反應有些反感。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他低頭看了看逐漸消下去的地方。
今天一天都是失敗的範本,先是做飯翻車,又是到現在連朋友都沒得做。
沒錯,他認為葉橙一定不想和他做朋友了。
畢竟誰會願意和一個覬覦他,並且他不喜歡的人交往呢。
這般想著,他更難過了。
難過得心口像是在被小針在紮。
難過得喉嚨像是塞了一團棉花。
他把自己縮成一團,將臉埋在殘留著葉橙味道的被子裡。
嗚嗚,他被討厭了。
第二天早上,葉橙是被鬨鈴吵醒的。
電熱毯實在太熱,半夜他把被子給踢了,不知道為什麼現在又蓋在身上了。
底下的插頭拔掉了,但被窩裡還是暖和的他不想起來。
“陸瀟,醒了嗎?”他打了個哈欠,軟綿綿地問道。
無人回應。
“陸瀟?”他艱難地從床上起身,卻看見對麵的床鋪空無一人。
上麵放著一張紙,用他的ipad壓著。
葉橙徹底醒了,匆忙套了件衣服,拿起床上的紙看了起來。
這是陸瀟寫給他的一封信。
【本來想等你起來再告彆的,但實在是沒有勇氣。好吧,我承認有些時候,我也會產生逃避的念頭,尤其是在我知道你討厭我之後。很抱歉昨天對你有了不該有的心思,也很抱歉讓你覺得反感了,我為此道歉,不過可能改不了。
謝謝你這幾天給我的鼓勵和安慰,越寫越覺得難受。
算了,我怕看見你的臉,我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所以我先回去了,讓自己先冷靜一下,也好好思考以後怎麼和你相處。如果你覺得我們之間還有可能,就聯係我好了,如果你覺得連朋友都做不成,那就當沒看見這封信吧。】
葉橙一頭霧水,把這張有著三個錯彆字的信來回看了兩遍,終於明白他什麼意思了。
帳篷裡,陸瀟的行李箱已經不見了。
他頓時感到哭笑不得。
不是,這小子是不是腦子有點毛病啊,他什麼時候說過討厭他了?
葉橙掏出手機,給他打電話,但屏幕顯示呼叫失敗,這裡信號不太好。
他隻得穿好衣服,走到帳篷外麵,準備去找個信號好的地方打電話。
剛一出來,就碰上了迎麵而來的胡海洋。
“葉橙,你來的剛好,我正要找你呢。”胡海洋對他道,看起來臉色有點著急。
葉橙不明所以地問道:“怎麼了,老師?”
胡海洋說:“你奶奶給你打了好幾個電話,你都沒接,她找你有要緊事。”
葉橙皺了皺眉:“她說什麼事了嗎?我這邊信號不太好,沒接到電話。”
胡海洋說:“具體沒說,她隻是讓你給她回個電話。”
距離帳篷不遠的小樹林裡。
陸瀟坐在行李箱上,戴著帽子和圍巾,裹得嚴絲合縫。
頭頂的太陽漸漸上升到半空中,周圍的雪化了一些,林子裡傳來鷓鴣的叫聲。
他凍得雙手發紅,一會兒揣進口袋裡,一會兒忍不住把手機拿出來反複看。
直到上午十一點多,葉橙也沒給他打電話或者發消息。
陸瀟難以置信地拍打了幾下手機,這他媽是壞了?
都十一點了,他沒道理還沒醒啊。
嗡——嗡——
手機突然震動起來,他當即一個激靈,差點手一滑把手機掉進雪地裡。
陸瀟清了清嗓子,發出“啊啊哦哦”的練聲,又冷酷地說了幾句“喂,乾嘛”,然後看向屏幕。
在看見來電顯示的時候,他臉上笑容瞬間蕩然無存。
看著上麵大大的“黃牛”兩個字,他煩躁地接通電話放到耳邊。
他粗聲粗氣道:“乾嘛?”
那邊傳來一個帶著應城口音的男聲:“老板,你還要票嗎?不是說好十點車站見的嗎?”
“不要了,撕了吧。”陸瀟惱火地回道,然後啪地掛了電話。
他忍無可忍地從行李箱上站起來,一腳踢翻了旁邊的小石子。
媽的,你真是好樣的,葉橙。
一上午對他不聞不問,不過就仗著他不會真的走唄。
陸瀟整個人都要爆.炸了,像隻鬥敗的公雞一般圍著箱子繞了兩圈。
最終還是提起行李箱,往回走去。
艸艸艸艸艸,怎麼就這麼沒有骨氣呢!
他一邊暗暗地唾棄自己,一邊垂頭喪氣地回到營地。
這會兒上午的課都已經上完了,大家正在各自準備午飯。
陸瀟推著行李箱站在帳篷門外,想著待會兒該怎麼麵對他。
——冷酷無情地把箱子往裡一放,問他你為什麼不打電話給我?
可是如果葉橙真的煩他,那這樣做似乎更討人嫌棄了。
不行,不能這樣。
——裝作什麼都沒發生,一切照常地打招呼?
都留了絕交信了,還這麼裝蒜,葉橙肯定更討厭他。
不行不行。
——抽泣得梨花帶雨似的進去,然後咬住嘴唇說自己錯了,不該使小性子?
……這個似乎可行!葉橙不是就吃這一套嗎,彆人一服軟他就沒轍了。
陸瀟立刻行動,使勁兒掐自己大腿的皮肉,讓眼眶紅了一圈。
他開始幻想一些絕望的事情,加速眼淚的迸發。
比如葉橙讓他滾出去,比如葉橙和他的前任抱在一起接吻。
想著想著,就入戲了。
陸瀟哽咽得跟什麼似的,光打雷不下雨,半滴眼淚也無,然後胸有成竹地掀開了帳篷。
他低頭看著鞋尖,期待著葉橙來一句“喲,你還知道回來啊”。
接著,他就可以委屈地抬頭看過去。
一秒,兩秒……
足足等了半分鐘,也沒聽見任何動靜。
陸瀟疑惑地抬起頭,在看見空蕩蕩的帳篷後,徹底傻眼了。
葉橙的所有物品都帶走了,比他清的還乾淨。
這時,胡海洋從旁邊走了過來。
“陸瀟,你上午怎麼沒來上課?我找了你半天。”他嚴肅地問道。
陸瀟一時半會兒還沒緩過來,以為葉橙是追自己去了。
“老師,來不及解釋了,我得先去把葉橙追回來。”他言簡意賅地說道,放下行李就準備衝去車站。
胡海洋攔住他道:“人家家裡有事,你去湊什麼熱鬨。”
“啊?”陸瀟回過頭看向他。
胡海洋說:“他家裡打電話讓他回去,關你什麼事,你給我好好上課。”
陸瀟:“……什麼玩意兒?”
葉橙坐在汽車上,嘗試繼續給陸瀟打電話。
可依舊打不通,可能是他那邊信號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