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內隻有他們兩個人,安靜得連電梯繩運行摩擦的聲音都聽得一清二楚。
葉橙注意到陳臻沒有按樓層,瞥了他一眼道:“你也去十一樓?”
“呃,我去十一樓找醫生。”陳臻無意識地捏著化驗單。
主治醫生在十一樓查房,讓他上去一趟。
葉橙看著層數逐漸上升,隻想趕緊走出電梯,真的很尷尬。
好不容易電梯門開了,他對陳臻禮貌性地點了點頭,率先走了出去。
回到病房之後,高秋蘭還在一個勁兒向捐獻者和他的家人道謝。
葉俏俏的骨髓捐獻者是個二十幾歲的男生,見葉橙進來了,對他笑了一下。
男生的媽媽是當地某個誌願者協會的,被醫院聯係之後立刻就趕了過來。
醫生說他可能還需要增胖一些,男生沒什麼猶豫地就答應了。
高秋蘭千恩萬謝,男生被弄得不好意思,扶著她讓她彆那麼客氣。
葉橙摸了摸葉俏俏的頭道:“謝謝那個哥哥沒有,人家可是救了你的命。”
葉俏俏說:“謝過了。哥哥,我做手術的時候,爸爸會回來嗎?”
葉橙沒說話,在房間裡待了一會兒,走到走廊上給葉高陽打電話。
過年的時候,葉高陽隻給高秋蘭打了個視頻,也沒有說什麼時候回國。
那邊響了幾聲就接通了,“喂,小橙。”
葉橙說:“爸,葉俏俏找到骨髓捐獻的人了,過段時間就動手術了。”
他沒問葉高陽現在在哪裡,那邊沉默了一下,說:“好,我知道了。”
葉橙自顧自道:“你回來一趟吧。”
葉高陽又不講話了,過了半分鐘,才道:“我把這邊的事處理完就回去。”
“最好儘快,”葉橙沒有給他推卸的機會,“你還得回來,親自跟葉俏俏解釋他媽媽的事呢。”
葉高陽噎住了。
“還有,郭律說了,我媽的遺產繼承需要你陪我一起去辦手續。”葉橙說。
葉高陽這才道:“知道了,我這個月就回去。”
葉橙通知完他,隨手掛了電話。
一回頭,卻發現陳臻站在自己身後。
他的臉頓時沉了下來。
陳臻慌裡慌張地擺手道:“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要聽你打電話的,是、是醫生讓我在這裡等他……”
葉橙無語地打量他,正準備離開,門前的病房門被推開了。
葉俏俏的主治醫生看見他,招手道:“葉俏俏家屬,你幫我去七樓拿個報告吧。”
他旁邊也站著一個主治醫生,對陳臻說道:“是陳臻吧,你還有份報告在七樓,麻煩你拿上來。”
葉橙:“……”
兩人再次進了一個電梯,氣氛更詭異了。
陳臻小聲道歉:“我剛才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沒想偷聽你說話。”
葉橙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不自在地說:“沒關係。”
“你家裡人病得很重嗎?要不要緊啊?”陳臻忍不住關心道,他聽見了“骨髓捐獻”四個字。
葉橙沒想到他還挺友善,多看了他一眼道:“嗯,白血病。”
他在醫院呆了一段日子,發現很多病人家屬之間都會產生共情心理,大約是家裡有個病人的同感。
果然陳臻麵露同情:“天哪,這個病可不好治,你也彆太著急了,不是已經找到合適的骨髓了嗎。”
難得有個陌生人和他聊起葉俏俏的病,葉橙歎了口氣道:“就算移植成功,也有可能會出現排異反應。”
他平時不太和陸瀟說這些,更不敢跟高秋蘭說,其實他心裡是很擔憂這一點的。
有人移植的時候死在手術台上,有人移植幾個月後出現排異。
之前醫生就說過化療的方案行不通,移植也要麵臨很大的風險。
葉俏俏來到南都之後,仿佛知道自己是寄人籬下,比以前乖巧了許多,生怕高秋蘭和葉橙不要她。
無論如何,葉橙都沒法看著她出現什麼意外。
陳臻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很誠懇地說:“一定不會的,我明天去給我爺爺祈福,也順帶幫你求個平安福。”
葉橙被他憨憨的方式打動了,覺得他似乎也沒那麼看不順眼了,笑了笑道:“那謝謝你了。”
陳臻倒是和他不一樣,他從剛開始就認為葉橙這人不錯,長得那麼好看,聽陸瀟說還是年級第一,雖然他總是眼神冷漠地瞪自己。
他們走出電梯,一起在窗口等待報告。
陳臻鼓起勇氣,掏出手機道:“要不加個微信吧,你是陸瀟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
他險些咬了舌頭,把“男朋友”三個字吞了下去。
葉橙拿起手機掃碼,問道:“陸瀟沒跟你說,我們是什麼關係嗎?”
“……說、說了。”陳臻靦腆地回道,他跟太過亮眼的人說話,總是會不由自主地害羞。
葉橙摸了摸下巴,靠近了一點,壓低聲音道:“喂,你和我說說,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陳臻瞬間更羞澀了,他聞到了一種若有若無的香氣,暗自想男孩子怎麼能這麼精致,居然還噴香水。
但是那種味道又不是很濃,好像和他本身的味道融為一體,聞起來清冷中夾雜著溫柔。
難怪陸瀟會那麼喜歡他。
他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地招了:“我家住在青山,小的時候被周圍的孩子欺負,陸瀟衝過來幫我揍他們,然後我們就認識了,他說以後他罩著我。”
葉橙撇了撇嘴,還真是陸瀟會乾得出來的事兒。
“然後呢?”他繼續問道。
“然後?”
葉橙用指尖點了點他的肩膀,“小學,初中,高中,還發生了什麼?”
如果這個動作這個語氣,換了普通人來做,陳臻肯定覺得自己被唐突了。
但是他做起來不僅不會沒禮貌,反而帶了點“熟悉朋友”之間的親昵。
他的手指真好看,陳臻心想。
葉橙沒費多大功夫,就讓他一口氣交代了全部。
“小學的時候,他經常喊我一起打籃球。青山那裡沒有籃球場,我們就拆了護士的自行車筐,綁在樹上。”
葉橙笑得不行,“真有你們的。”
陳臻的臉紅了紅:“我那時候也不敢,是被他硬逼著乾的。護士姐姐拿著掃把追了我們兩條街,最後我被逮住了,拎到我爺爺跟前罵了一頓。”
葉橙沒想到他們小時候這麼有趣,饒有興味地問道:“怎麼就逮住你了,是不是陸瀟把你賣了?”
他問起這個,陳臻的眼睛就亮了起來。
“你知道她為什麼沒抓到陸瀟嗎?”他神秘兮兮地說。
葉橙配合地問:“嗯?為什麼?”
“因為當時是晚上,他太黑了,躲在垃圾桶後麵,那個護士愣是沒看見他。”
葉橙爆發出一陣笑聲,兩人都笑得直不起腰來。
路過的護士紛紛看著他們,很疑惑怎麼會有這麼歡樂的病人家屬的。
葉橙眼淚都要笑出來了:“我靠,他以前是有多黑啊?我看他現在還挺白的。”
陸瀟的膚色屬於那種正常的白皮,不泛黑也不泛黃,葉橙發現他有時候還會塗防曬。
班上有不少女生都很羨慕,說他比自己都要白。當然,是沒有葉橙白的。
陳臻也快樂死了,翻開手機相冊道:“等等,我給你找他小時候的照片,那天我整理相冊的時候拍下來的。”
兩人對陸瀟的黑曆史都很有共同語言,立即一拍即合。
葉橙一邊等他找照片,一邊回憶道:“我小時候也有個皮膚很黑的玩伴,話說小孩子是不是比大人更容易曬黑啊。”
“有可能,我表弟每年暑假都曬得很黑。”陳臻說。
他找了半天,才想起來一件事:“我忘了我換國手機了,下次找到發給你看。”
葉橙沒見過陸瀟小時候的樣子,念念不忘道:“一定要發給我。”
他們正聊得開心,旁邊響起一個分外不爽的聲音。
“你們在乾嘛呢?”
陸瀟剛出電梯,就看見他倆的腦袋挨得很近,好像在看同一部手機。
剛才他提著咖啡,像個外賣小哥一樣送進病房,被高秋蘭告知葉橙下樓等報告去了。
他想著他家寶貝還在吃醋呢,剛好下去哄一哄。
結果一到七樓,就看見了這麼辣眼睛的畫麵。
陸瀟走到他們麵前,拽住陳臻的衣服將他往旁邊扯了扯,自己順勢站進兩人中間。
“看什麼這麼好笑?”他斜了陳臻一眼。
陳臻怕他知道他們在看他的黑曆史,心虛地掩飾道:“沒什麼。”
“沒什麼你們還笑得這麼開心。”陸瀟更他媽的不爽了。
葉橙皺眉道:“你凶個屁啊,關你什麼事。”
陸瀟不吱聲了。
陳臻的嘴角抽搐,趕忙低下頭遮住笑容。
陸瀟小聲逼逼道:“不說拉倒。”
葉橙沒理他,去窗口拿了報告,跟陳臻打了個招呼就上去了。
陸瀟立馬跟了上去,陳臻叫住他道:“喂,等一下。”
他停下來,疑問地看著陳臻。
“你男朋友很好。”陳臻含笑說道。
他的本意是既然陸瀟介紹了葉橙給他認識,那他理所應當要發表意見誇一誇葉橙。
當然,這並不是完全處於禮節,也是因為他覺得葉橙真的各方麵都很好。
誰知,陸瀟的臉頓時黑了。
他警惕地看著陳臻,沒好氣地說:“少打他的主意。”
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陳臻一臉茫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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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後葉橙開始忙碌起來,馬上就要開學了,徐超約他聊了聊開學考試的事情。
高二下的大體安排是先把新課程學完,然後投入係統複習,時間相當緊迫。
接下來整個高三,都將不斷地溫故再溫故。
徐超在電話裡問了他一些關於複習的建議,以及報考意向。
最後又問他:“和於坤坐在一起還習慣嗎,需不需要把你換到原來的位置上去?”
葉橙沒想到他會主動問這個,還挺詫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