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司空立即放下碗,向廚房走去。
大司空的大臉對著張若塵笑了笑,道:“二師弟就是那樣,年紀還小,不太懂事,張施主莫要見怪。快坐,快坐,咋們禪院的齋飯,一直都是管飽。”
張若塵走到一處靠窗的木桌旁邊,坐了下去,看著窗外的佛塔和纏繞在欄杆上的紅色花朵,不知為何,心緒變得無比寧靜。
這座禪院是一處真正的清淨之地,隻因他的到來,才將這裡的清淨打破,心中竟是有一些愧疚。
情不自禁,張若塵歎息了一聲。
“你在歎什麼?”
對麵,響起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極其動聽,既如清泉石上流,又如清風拂明月。
張若塵定睛看了過去,不知何時,對麵的座子,已經坐著一個傾城絕美的白發女子。
張若塵立即向右側看去,隻見大司空和小司空的桌子旁邊,竟然不知不覺間多出一個老僧,靜靜的坐在椅子上麵,猶如一直就坐在那裡。
很顯然,孔蘭攸和因陀羅大師,就在剛才,已經回到司空禪院。
張若塵立即問道:“孔……前輩,冥王劍塚中的不死血族退走了嗎?戰局的結果如何?”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孔蘭攸的那雙秀麗出塵的眼眸,猶如兩顆黑寶石,筆直的盯著的張若塵,像是想要將他看透。
張若塵抿了抿嘴唇,變得平靜,手指指向纏繞在窗欞上的紅色花朵,道:“你看生命是多麼美麗,而我們卻在破壞這一切,難道不應該歎息一聲?”
孔蘭攸輕輕搖了搖頭,道:“不,不對。”
“不對嗎?”張若塵反問一句。
孔蘭攸繼續搖頭,一眼不眨,道:“你不應該如此冷靜,做為一個正常人,當我坐在他對麵的時候,他應該是誠惶誠恐的模樣,立即站起身,跪在我的麵前頂禮叩拜。可是,你卻沒有。”
張若塵依舊鎮定自若,手指輕輕的敲擊桌麵,道:“你希望看到我那個樣子嗎?”
“當然不希望。”
孔蘭攸又道:“你在努力偽裝自己的時候,即便是我,也看不出任何破綻。所以,回到禪院前,我便告訴因陀羅大師,我想悄悄的看一看,你沒有偽裝自己的時候,到底是什麼樣子?”
“你看到了?那麼,你能告訴我,那個時候,我到底是什麼樣子?”張若塵說出這話的時候,聲音略微有些顫抖。
自從來到八百年後,他便一直都在小心翼翼的偽裝自己,努力隱藏心中的秘密。
有些時候,就連他也快忘記,自己最初到底是什麼樣子?
孔蘭攸的雙目,略微有些泛紅,道:“我看到你的身上,有著一些悲傷,有著一些憂愁,還有一些孤獨和寂寞。沒有經曆人生的大起大落,不應該有這樣的情緒。”
張若塵隻是靜靜的坐在那裡,沉默不語,雙目卻又不敢看向孔蘭攸。
他很想立即告訴孔蘭攸一切真相,然而,總有一些負麵情緒,會不知不覺的冒出來,影響他的決定。
“明堂乃是姓孔,並不姓張。”
“當年,孔家接管了聖明中央帝國的朝廷,奪走了張氏皇族的權利。”
“女人的話,還值得信嗎?”
……
一個個魔咒一般的聲音,一副副血腥畫麵,不斷浮現在張若塵的腦海。
“張施主,你的齋飯。”
二司空端著一個木盤,來到桌子的麵前,將一碗清粥,一碟竹筍,三個饅頭,四個青色水果,放到張若塵的麵前。
另一個方向,大司空叫了一聲:“沒看見師父和孔前輩已經回來,還不快去再盛兩碗過來。”
“馬上就去。”
二司空拿著木盤,立即又去了廚房。
張若塵緩緩的吐出一口氣,努力調整情緒,免得受到心魔的影響。
漸漸的,他的神情又恢複了過來,將清粥捧在手中,喝了一口。
十分清甜濃香,出奇的美味。
孔蘭攸似乎也察覺到張若塵剛才的狀態很危險,也就沒有繼續逼迫他。
她拿起了一個饅頭,用著纖細的玉指,撚下一小塊,放入進晶瑩剔透的小嘴,細嚼慢咽,顯得格外優雅。
無論是孔蘭攸,還是張若塵,其實都已經不用再食用五穀雜糧。隻不過,兩人卻在享受司空禪院的這一份難得的寧靜。
張若塵裝著不經意的樣子,向她看了一眼。
孔蘭攸吃東西的模樣,極其可愛動人,兩片嘴唇更是如同荷尖,完美無瑕,輕輕的拌著,時而露出雪白的貝齒,每一顆都像是珍珠一樣。
此刻的她,哪像是什麼明堂聖祖,分明就是八百年前的那個小丫頭。
一切都像是回到最初的模樣,一起吃飯,一起上早課,一起練劍,一起學習。
張若塵十分珍惜現在這一刻,因為,他不知道,今後還有沒有這樣的機會?
多麼希望,這個時候,也能像當初一樣。池瑤坐在一旁,有些霸道的搶過孔蘭攸手中的饅頭,往她的嘴裡塞下一小塊,隨後,又放到張若塵的碗裡,並且笑嗬嗬的說道:“蘭攸,你吃那麼多,長胖了怎麼辦?該給你表哥吃,他應該多吃一點。”
然而,那一切,已經不會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