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世安想打他了。
這一晚上雞飛狗跳,整個白府都沒有睡好。白露生同誌被動抽完一個泡兒也沒有見好,反而精神失常,又哭又笑。金世安心中嫌棄,又不敢離開半步——想跑也跑不了,白小爺把他當戀人本尊,抱著又哭又鬨,還連撕帶咬,周裕說“再吃一個就安靜了”,金總一巴掌把煙泡兒拍飛了。
“吃你媽,讓他鬨,我看看沒有這個鳥東西他能死還是怎麼樣?”
柳嬸急得跪下了:“小爺也不是自甘下流的人,當初也是有人害他才弄成這樣,這東西怎能硬斷?好歹有個回還!”又連磕幾個頭:“我知道少爺心裡恨,您好歹饒了他今夜,且不說傷了他怎樣,您這一身青傷,我們怎麼見太爺?”
金世安抱著露生,被撓得青頭紫臉,聽柳嬸這樣說,他心裡又好受一點。
……原來是被人害了,這個理由還稍微能接受。不過害你一次還能害你幾年嗎?說到底還不是沒有堅強的革命意誌。他看看露生,要打下不了手,要罵也沒用,要丟開手,居然還有點放心不下。
牙一咬,他攥住露生的手:“說了不給就是不給!都滾出去!老子今天就要看看,他能給我撕成幾瓣!”
金世安忘不了那天晚上的情形,和電影電視裡頹靡腐爛的鏡頭完全不同,白露生的煙真是一口一口被喂進去的,小廝端著他的下巴往口裡吹。金總不知道心頭哪來的酸勁:“嘴巴離遠點!你也抽是不是?我踹死你!”
他遠遠看著露生半死不活地垂在榻上,心裡忽然明白了什麼叫吃人的舊社會,那不光有壓迫和剝削,還有腐蝕和傾軋,愛會折磨人,更折磨人的是這個不明不白的時代,上麵昏聵,下麵也昏聵。這些人全活在淤泥裡。再怎麼蓬勃的青春、愛意、英氣、果決,在這樣的時世裡,慢慢也要腐爛成泥渣。
這一夜他身上酸痛,心裡更酸痛,比初戀分手還要掙紮,他心裡前所未有地懷了世人皆醉我獨醒的痛苦,彆人都是錯的,隻有他是對的,可怕的是彆人都習慣了錯,隻有他無助地對著。是該明哲保身,就此抽身跑路,還是伸一把手,救救泥裡的白蓮花?一腔惱怒,無處發泄,隻好拍著桌子大罵:“今天這是最後一次搞這個屁事,以後再有一次,老子腦殼給你打飛!”
操他媽的,撿來的豬隊友……跪著也要組隊。
露生睜開眼,自己躺在床上。
這是金少爺的床。他認識這個頂子,小時候他們常這樣,並肩躺著說話。
露生轉過臉,迎麵正對上金世安惱怒的眼,他一見這張臉,頓時把昨夜的事都想起來了(發瘋選擇性遺忘)。
心如死灰,他兩行眼淚又下來了。
金世安見他哭就煩。
“哭,你還有臉哭?”他把一根色彩斑斕的胳膊伸到露生眼前:“瞧瞧你乾的好事。我好吃嗎?”又拉衣服,“從肩膀,到胸口,兩條胳膊都被你啃一遍——哥們兒,毒癮我理解,但你這樣啃我,我尷尬不尷尬?老子今年還穿不穿短袖?要不是我菊花護得好昨晚上估計菊都被你爆了。”
原本以為穿越來是個起點爽文,結果居然是喪屍圍城,電影也沒有這麼拍的,太尼瑪刺激了。
白小爺又羞又愧,且痛且悲,白烈馬退化成了白黛玉,白黛玉無話可說,唯有兩行清淚死寂長流。
金世安還沒放棄組隊的希望,他回思之前的談話,確實沒抓住重點,最大的籌碼沒扔出去。之前他就想明白了一件事,結果白露生一嚇一哭,他給混忘了。這一夜他勞以筋骨,心中盤算已定。他推推露生:“彆幾把哭了,老子跟你說件事。”
露生哪會理他,露生越發哭死過去,金世安聽他若有若無地說了什麼,俯下耳朵一聽,原來氣若遊絲地哭道:“還有什麼可說……你拿繩子來勒死我,是正經!”
這他媽林黛玉台詞都原版登場了,你這是要退化成幼年黛玉獸啊?
抽大煙的賬還沒跟你算,你倒先美少女戰士變身了!
金總炸了。
“兄弟,不,按年紀算,你都是我爺爺了,白爺爺,白露生爺爺,你可不可以冷靜一點,大男人一個能不能彆跟娘們兒一樣,一言不合就掉眼淚?長江源頭來自你?你是祖國|母親河?能不能要點臉彆再哭了啊?”
黛玉獸才不理他:“我哭與你有什麼乾係!我是沒有臉的人,快些讓我死了,我殺人也算償了命!”
“牆就在旁邊你撞啊。”
黛玉獸哭得氣斷喉噎,東倒西歪就要下床:“我去找太爺請死去,我不能叫太爺糊塗著被蒙騙。”
金總服了他了。
他冷眼看白露生跌跌撞撞爬到床邊:“你少爺沒死,我知道他在哪兒,騙你我天打雷劈。”
黛玉獸立馬停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