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激變(2 / 2)

玲瓏月 白雲詩詩詩 6818 字 11個月前

金世安被他看得緊張,咕咚咽了下口水,背書似地把露生教他的話從頭到尾來了一遍。

他們昨天談了一夜,都覺得秦小姐倒戈的事情斷不能提——可是沒有秦燁這一節,如何說服金忠明?

露生久在金少爺身邊,從小是他教養讀書,處世上自然也學得他一些皮毛,琢磨著道:“與其拆秦燁的台,不如從蔣公身上著手。蔣公才是老太爺心上最大的事情。”

金世安有些不解:“什麼意思?”

露生莞爾一笑:“少爺常說,‘揣而銳之,不可常保’——豈不聞樹大招風、勢大為禍?咱們家在南京也夠風頭了,除卻咱們家,就是秦家。哥哥,你若是蔣公,是願意兩家相好,還是兩家相爭?”

金世安在人情世故上一向毛躁,從來不肯細想的人,露生問他,他先被“哥哥”二字弄得神不守舍,露生卻按住他的手:“就打個比方,你有兩個不喜歡的人,你是願意他們團結一致,還是願意他們天天吵架?”

這個金世安懂了:“確實,我爺爺隻看到秦萱蕙漂亮懂事,沒考慮秦金兩家在一起,會讓老蔣更反感。”說著他在露生臉上揉了一把,“我們黛玉獸,沒看出你這麼聰明啊?”

露生抹下他的手,含笑道:“隻要讓太爺想通這個關竅,毋說是秦小姐,就是朱小姐、錢小姐,他也必定舉一反三,不會再逼你。”

金世安恨不得抱著露生親個嘴兒了,不愧是他的金手指,果然才貌雙全。露生推開他,耐心道:“這話你一定要說圓了,不能讓太爺起疑心。”

“起什麼疑心?”

“太爺也是聰明人,金家的禍,說到底是自己惹的。與秦家聯姻固然不好,但反過來想,拖秦燁下水,也未嘗不是個辦法。雖說樹大招風,可樹大根深也難動搖。你千萬不能讓太爺翻過來想,必得讓他信了你才是。”

露生真正敏慧,他在金少爺身邊隨了十年,揣摩人心的本事不說十分,也學了五分。隻是過去他人在情中,不免有許多想不開的地方。正所謂關心則亂,情之一字,真把人什麼聰明也磨沒了。現下他有心幫著金世安,往日的伶俐都施展出來,金世安聽得點頭不迭。

這是他們真正並肩作戰的第一仗,黛玉獸運籌帷幄,金爽男臨陣提槍。金總卯足了吃奶的力氣,把忽悠股東那套全搬出來了——也就這點能耐了,過去他做董事長,也是個甩手掌櫃,功能除了簽字,就是在年終大會上給股東打雞血。

他按部就班地把露生教的話宣講一遍,感覺發揮得不錯,甚至還加上點自己的看法:“爺爺,你說我搶了秦燁的總會長,他能給我好臉色看嗎?新會長還沒選出來,我要是娶了秦萱蕙,那這個會長我還要不要跟她爸爸爭?彆人都好說,跟老對頭攀親,這也太尷尬了。”

金忠明笑了笑:“那你是要娶成碧,還是素雲?”

金總胸有成竹:“朱家錢家,我們還不都是張老的舊部?嚴打時期你抱團,這不是擺明了操事嗎?我說爺爺,咱們先不提婚事了,你再給我一點時間,也許會有更好的女孩呢?”

金忠明不答言,沉默地盯著金世安。

他年近七旬,眼神卻依舊銳利,什麼人被這眼睛盯住也會覺得不安。金世安不肯服輸,直直迎上他爺爺的目光。

祖孫兩人用眼神battle。

金忠明蹙眉半日,隻是喝茶。金世安看他一口一口緩緩啜著,心也跟著一上一下地跳。隻看他爺爺終於放下茶盅,抬眼問:“姓白的人在哪裡?”

金世安還沒想通為什麼要找姓白的,他的警覺已經先於他的思考,令他意識到他剛才一定露出了什麼不可挽回的破綻,這個破綻並不來自於他的發揮問題,而是整個環節出了差錯——不是想這些的時候,金忠明的威風他已經見識過了,彈道打人的脾氣他也早從下人口中領教了,他找露生,準沒有好事。

金世安反射性地起身去攔,哪裡攔得住,金忠明帶來的人七手八腳衝進後院,露生被他們架出來,摔在地上。

金忠明不鹹不淡道:“下賤東西,你倒很會調三斡四。這些話是不是你教他的?”

金世安的臉黃了。

露生沉靜地起身跪下,先磕了三個頭:“老太爺聖明,什麼事也瞞不過您。”

金忠明一腔怒氣都被勾動起來,伸手抓起茶盞朝露生臉上擲去。世安連忙伸手去護,早被人按在椅子上。露生亦不避不讓,茶盞重重砸在他額角,登時血流如注。

金忠明猶未解恨,拐杖雨點一樣沒頭沒腦向露生頭上身上一陣亂打,金世安被兩旁人死死按著,動彈不得,隻是大聲喊:“爺爺!彆打了!彆打了!”

露生看他一眼,柔聲道:“少爺不必為我求情,打死我也是應當。”他膝行兩步,挪到金忠明眼前,“太爺先彆動怒,有句話容我稟明,再打死我也無怨。”

金忠明怎容他說話,露生的嘴角立刻又吃了一杖。

露生受了一杖,兩手握住杖頭,抿去嘴角的鮮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太爺要殺我剮我,我無不從命。隻求太爺聽我說完。”

金忠明含怒道:“你說!你說!”

露生望望世安,又看金忠明:“金家現在大難臨頭,其實說到底,無非是為著‘勢大’二字。”他又俯身去磕頭,“說句犯上的話,旁人眼裡未必就有太爺,隻看著少爺的臉色行事。他若是娶了豪門千金,更成了蔣公的心頭刺,上有雷霆,豈是秦金兩家聯姻可以自保?”

金忠明冷笑道:“這些話剛才他說過了,你不必再來說一遍。”

露生緩緩道:“太爺可曾想過,為何蔣公半年裡沒動金家分毫?”他抬起臉,“是為了少爺瘋病的事情傳遍了南京城。大家都以為金家塌了,所以一時沒有動作,如果這個時候把秦小姐娶進來,不僅瘋病的事情一概抵消,上麵更要起疑心,是以為咱們兩家有什麼謀劃——不然誰肯把好好的女兒嫁給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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