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心軟(2 / 2)

怪不得沁芳苑門口來來往往的人那麼多,他獨獨攔下了華河郡主的轎子;怪不得我問他是不是賣畫,他搖頭卻又固執地把卷軸送給了我;怪不得他對那幅畫那麼在意,雖衣衫襤褸但拿著一幅上好的畫作……

可是一個乞兒怎麼能那般準確地攔下帝王的轎輦?平頭百姓難道會對永和帝所要走過的街道一清二楚?為何獨獨撞在了皇帝要啟程去天長山祭祖秋獵的這天?他傷得又重,跑到人群擁擠處不被推搡得傷口崩裂就算不錯了,怎的就那樣巧地跪在皇帝前麵?他就認得那麼準?這一切的一切,真的無人指點?

黎蔓不相信有這麼多的巧合。

而對陸聞硯的懷疑,在她打聽到今日本該一並隨行的金吾衛統領嚴小將軍抱恙後攀升到了頂峰。原先也不算十拿九穩,本想這詐一詐某人,但周公公的出現卻是敲定了最後的鐘聲。

果然如此……

當時她望著他離開屋子,如是想著。

想著後麵的安排,陸聞硯不介意在此時和黎蔓透露一部分,便道,“郡主大抵是猜到了那藏頭詩,那幅畫內裡其實暗藏玄機,”他寥寥幾句講了講流民圖,黎蔓麵露憤怒與不忍,陸聞硯又說,“所以郡主應當明白,這是最合適的時機和方式。”

他隱晦地說:“汪梁等人到遠州,已有十日了。”

“但曆朝曆代,民若越訟告官,猶如子殺父母,皆會被施以笞刑,我朝定的是三十,”黎蔓的眉頭緊緊皺起,她垂下眼睛,擔憂的神色掩都掩不住,“他攔的還是鑾駕,免不得罪加一等,那小兄弟的身子骨哪裡受得住……按你的說法,那幅卷軸現在上頭就是流民圖,若是由刑部、大理寺秘密查辦,也難免不會被傳出來。他無權無勢,陛下處理朝政已是繁忙,又要去行宮,汪家……”

侍從殺了人都能將其大搖大擺地庇護下來的汪駙馬,疑似賑災不作為還魚肉百姓的汪侍郎,他們的父親還是吏部尚書……永和帝看了卷軸沒有當場發作,摸不準態度如何,乞兒不會說話也不識字——這樣一個人若無聲無息地死在牢裡,又有什麼稀奇的?

郡主總是心軟……這些時日下來,陸聞硯深諳此理,他聲音淡然,慢條斯理地說,“縱使他真的身隕,用他的一條命換遠州的百姓,並不虧。郡主的粥是不是涼了?要不叫人換一碗?”

怎麼有人連氣都不帶喘的安排了他人的命數,卻又這般雲淡風輕?

“你!”黎蔓愕然抬眼,哪裡還顧得上什麼粥涼不涼,當即放下小碗站了起來,“人命豈可以砍瓜切菜、幾斤幾兩的方式來輕易論斷?!”

她越想越氣,明明是自己救下的人,陸聞硯瞞著自己不聲不響地策劃了這麼一出,說完乞兒的命數還若無其事地問自己的粥是不是冷了?

縱使確實能清查貪官,救下遠州百姓,可平日裡春風拂麵的他這般冷然地說出這番話,又何嘗不讓人覺著漠然可怖呢?

掩藏在皎皎君子下的幽暗內裡,今日卻被窺得一二。

“他本就是自願,我不過是替他尋了個合適的法子,”陸聞硯卻是微微蹙起眉,他也放下手中的湯匙,話語裡的尖銳寸步不讓,“郡主,你出身黎家……應當懂我。”

你出身武將世家,燕北軍世世代代鎮守北疆時,難不成會沒有犧牲嗎?小不忍則亂大謀,你這般伶俐聰慧,分明應該懂我!

“他本就是自願……”黎蔓喃喃自語,本是來回踱步,豁然轉過來微微俯身,直直地望向他,目光灼灼,“二郎,你敢說你沒有私心?若是他並非自願……你敢說你不會強求他這麼做麼?!嚴大哥告病沒去,那些今日當值的禦林軍和金吾衛難道不會被責罰嗎?”

世人千百態,又有多少敢說自己半點私心也無呢?

昔日在明月居與陸聞硯討價還價的乞兒有私心,答應在事發之時幫忙行個方便的崇寧公主有私心,儘心操辦整個祭祖秋獵大典的汪棟有私心,並未於長街上當場發作的永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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