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軍在五年前做了一幢兩層樓房,雖是磚瓦房,但這是金山鎮上第一幢樓房,所以有些姑娘還是想嫁給張大軍的。
南枝裝作沒有看見,從張大軍的肉攤前走過,這時手中提著的籃子一沉,南枝轉過頭隻瞧見張大軍離去的背影,而籃子裡卻多了一條五花肉,還有一大塊煉油的肥膘。
如果把肉還給張大軍,極可能在這街上發生拉拉扯扯,讓人看見不像樣。
南枝從口袋裡摸出用手絹包著的錢,估計這條五花肉價錢,籃子挺沉的,肉至少有兩斤左右,一斤1.2元,再加上肥膘,滿打滿算四塊錢。
手絹裡包著許多的零碎票子,都是小額麵值的紙幣,南枝數了很久,才數了四塊錢,她
什麼也沒說直接將錢放在張大軍的肉案上。
她不是需要靠男人才能活的女人,不需要任何男人的施舍。
張大軍看著肉案上那疊碎票子湊成的錢,每張錢都很舊,但都平平整整的。他拾起那摞零散票子,抬起頭去看南枝,南枝已經走得遠了,漫天的雪花在她的身畔飛舞,孤寂而清高。
“這輩子老子一定要把你弄到手,不然老子死不瞑目。”張大軍發著狠。
南枝縮緊脖子,將圍巾裹緊,回到家中杏花已經起床,但隻穿了個單衣就在屋裡亂跑,南枝把她拉到西廂房中,耐心給她穿上棉襖,看杏花的棉襖太薄,她又拿出自己壓箱底的棉襖給杏花穿上了。
“坐在這裡,彆亂動。”南枝將杏花按在灶口的柴墩上。
燒著了灶,南枝先蒸上饅頭,便在盆中清洗豬肥膘,然後又切成一小塊。在沒有肉吃的時候,又想吃些葷腥,在菜裡放些豬油也能嘗到肉味。
饅頭蒸熟了,南枝拿了兩個塞給杏花,其他的就捂到棉絮中保暖。
刷了鍋,放入切好的豬膘,沒一會鍋裡就炸響了,清亮的油汁從豬膘裡滲出來,慢慢的豬膘萎縮,變成黑色。南枝小心翼翼地把這些豬油渣用碗裝出來。
鍋裡煉出來的油裝了大半個搪瓷缸子,南枝在裡麵撒了一點鹽,便蓋上蓋子放到櫥櫃裡。這時鍋裡還有些殘剩的豬油,南枝沒敢洗鍋,想等到中午時就著這些剩油做麵條。
門外有三姑大聲說話的聲音,好像她在和彆人說話。
“我剛剛遇到鎮政府的馬主任,馬主任說現在派出所正在追查是誰燒了山。哼哼,把金山燒了這麼一大片,還動用了10幾個救火龍,這個人肯定會坐牢,弄不好要把牢底坐穿。馬主任還說,隻要有知情人提供線索,就獎給他500塊錢呢。”
一連幾日南枝惶恐不安,生怕會查到自己的頭上,雖然記得那日自己是親眼看到火星全部熄滅,但也有可能是自己看走了眼,不是也有一句話說死灰複燃嗎。
南枝偷聽三姑和彆人說話,目前還沒有人去派出所提供線索。
要去自首嗎?自首能減輕刑罰,前幾年鄰鎮的一個人也是燒了山,最後被抓了,判了好幾年牢。
午後太陽出來了
,雪慢慢化去,屋頂上的積雪沿著紅瓦滑向屋簷,丁丁當當地響,仿佛在下雨。南枝將前幾日醃好的五花肉掛到院子裡的樹上,金山鎮過年有醃臘肉的風俗,這一塊臘肉如果吃得細點,可以吃上半年。
門外傳來了拖拉機的聲音,轟鳴的響聲震得南枝耳朵疼,南枝出門一看,是隔壁的章小芬回來了。
章小芬躺在用稻草鋪的拖拉機後麵,身上裹著一床牡丹花開的緞麵棉被,她老公朱大成當她寶貝疙瘩似的抱在懷中。“朱大叔,嬸子的情況怎樣了。”南枝走上前。
“還好,後腦有出血,做了手術把瘀血吸了出來。”
“怎麼不多住幾天醫院,等好了再回來。”
“醫院又不是家裡住不要錢,這住上一天,半年賺的錢就沒了,醫生也說現在情況比較穩定,所以我們就出院了。”朱大成扶起章小芬,但章小芬的體格比他魁梧卻沒扶動,南枝趕緊爬上拖拉機,幫著朱大成一起扶起章小芬。
在兩個人的幫忙下,章小芬才被攙扶下了拖拉機。
“章佛爺回來了啦。”三姑從屋裡出來。
章小芬和三姑是死對頭,但顧慮到三姑的兒子在縣政府工作沒敢和她撕破臉,三姑幸災樂禍地打量章小芬,章小芬麵若金紙,豐滿的臉頰也凹陷進骨頭裡。
“老朱頭,這次住院花了多少錢。”三姑又向朱大成打趣。
朱大成一臉垂頭喪氣,哎了一聲道:“彆提了,好幾百塊錢,幾年的辛苦錢這次全部報銷了,還不知道從哪裡去找錢填這筆窟窿呢。”
“老朱頭,我告訴你一個巧招,包管你立馬賺500塊錢。”
“500塊錢?怎麼賺?”朱大成眼睛瞪大了,便連一旁有氣無力半條命都沒了的章小芬也似乎來了精神,眼巴巴地瞧著三姑。
“你們那天去醫院時金山被人燒了,現在派出所和鎮政府正在找這個燒山的人,說隻要有人提供有效的線索就可以獎500元。老朱頭,你說500塊啊,你一年都賺不回來。”
朱大成聽罷沒好氣地瞪了三姑一眼,這老婆子分明就是看他的笑話,他到哪裡去找這個燒山的人,這500塊錢是那麼好賺的麼。
章小芬的眼睛裡滲出幾絲光亮,三姑的話她聽得明白,章小芬瞧著扶著自己的南枝,南枝早唬得小臉兒都黃了。“作賊心虛。”章小芬心裡拿了準。
半個小時後,門外響起汽車的聲音,然後門被敲響了。南枝打開門,門外有一部警車,還有幾名警察,南枝認得其中一個警察,是金山鎮派出所的劉所長。
“南枝,現在有人舉報你因燒紙錢引起山火,所以要請你和我們去所裡。”
果然,是事發了,南枝心中陡地一沉,但是誰舉報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