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朦朦亮南枝便起了床,時間?越來越緊，昨日晚上馬六婆來看南枝繡的枕套等，繡的是不錯,但進度太慢了,馬六婆催促南枝務必在元宵節前趕完工。
趁著煮紅薯粥的空當,南枝坐在堂屋裡趕工,這次接的馬六婆的活基本不能賺錢,馬六婆自己提供成品,隻需要南枝在成品上繡花，和?南枝講價還價,最後壓到150來塊錢。
鼻端嗅到了紅薯的清香,南枝起身去廚房,拿鍋鏟在鍋裡攪動,還差幾成火候，料得還須半個小時。西廂房中杏花在熟睡,南枝喚醒了她,等杏花穿好衣裳洗漱完，鍋裡的紅薯粥正好熟了，不過南枝還是讓它?在鍋裡燜了幾分?鐘。
杏花吃了兩碗紅薯粥，外加兩枚煮雞蛋，然?後南枝又給她衝了一碗麥乳精。
安頓完杏花後，南枝鎖了門出去，昨晚下課時南枝和?上官牧野講了自己要演一個女?配角的事,上官牧野沒說反對，但好像也不讚成。
但是每小時10塊錢的工錢，那對南枝有相當大的吸引力，隻要10個小時就?能賺到100塊,而自己接的馬六婆繡花活要2個多月，那也才150塊。
南枝決定還是去演女?配角，用錢的地方越來越多，光靠繡花完全不夠的。
廣場上劇組的人已經?來了，史導演一眼看到南枝趕緊招呼她過來。“大姐，你快過來上妝。”
“今天?就?有我的戲嗎？”
“對，城裡的戲已經?拍完了，現?在是補拍鄉鎮的戲份。”
南枝坐下來，史導演叫過來一名30多歲的化?妝師幫南枝上妝，那化?妝師瞅著南枝幾眼，便開始幫她撲粉、描眉。南枝從來沒化?過妝，即使是和?倪燕生結婚那天?，也隻是在發絲裡戴了一朵塑料花，她急切地想看自己化?妝後的樣子，可是現?場並沒有鏡子。
“彆動，你的相貌很容易化?妝，一會就?好了。”化?妝師扶正南枝的臉。
林麗麗冷著臉走了過來，這次她穿著緊身的皮衣和?皮靴，更顯得前凸後翹，將窈窕的身材暴露無疑。林麗麗盯著南枝看，化?妝師還隻是給南枝上了半邊妝容，但是那半邊妝容真是美極了，像那畫中的仙女?。本來南枝不
化?妝，容貌就?勝過她，妝後的麵容清麗出塵，那實在比她又高出了幾分?。
“小陳，你怎麼搞的，她演的是個醜女?，你給她化?這麼好看乾嘛。”頓時林麗麗嫉妒心大起。
一語把那化?妝師噎住了，沒敢吭聲，林麗麗是知?名大明星，又是這部劇的女?主角，史導演找了好多關係才請到林麗麗主演。
“重新?給她化?，要化?醜點。”
“是，林小姐。”化?妝師膽顫心驚，趕緊擦掉南枝半邊妝容，但是南枝容貌美麗，五官濃淡適宜，怎麼化?也醜不起來。
最後，化?妝師將南枝的眉毛加粗，硬生生將柳葉眉化?成倒八字眉，嘴唇的唇線往外擴。
林麗麗端詳南枝，仍覺得不滿意，在南枝的麵頰點了一個手?指頭大小的黑點。
史導演打著背手?踱了過來，他瞧著林麗麗麵上的怒色，又看著南枝，對林麗麗的心思?便了然?於胸。女?人，最善妒了，林麗麗是遇到了一個比她漂亮的女?人。
也是想不到，在這窮山溝裡還藏著這麼豐姿綽約的女?人，好好培養，說不定將來比林麗麗還要紅。
“大姐，我跟你講，現?在要拍的一場戲是你和?林麗麗一起去街上買菜，你們遇到了男主角，男主角對美麗的女?主角一見鐘情，對你視而不見，但是女?主角是個啞巴，不能說話。”
“那我的台詞是什麼？”
“你不用說台詞，沒表演基礎也說不好台詞，你隻要說數字就?行，12345，這樣就?行，後期我們會進行配音處理。”
這倒挺好，南枝放鬆下來，不用擔心自己記不下台詞。
十多分?鐘後第136場戲開拍，南枝和?林麗麗走在寬蕩蕩的街道上，南枝仍是穿著自己那身衣裳，但林麗麗卻換上滿是補丁的舊衣裳和?單鞋。
前方男主角騎著自行車過來，男主角是到小鎮上來旅遊的大學生，他在林麗麗的身畔停下來。“您好，你們是天?涯鎮的人嗎？請問你們鎮有什麼出名的景點？”說完，男主角的目光凝視林麗麗，但瞬間?他的眼神就?到了南枝的臉上。
化?妝成這樣，但五官還是沒掩飾住，有一星半點的美好透露出來，尤其那雙眼睛像是浮在
河麵上的光，像魚兒躍出水麵激起的漣漪，像花瓣裡不受重力滴落的露水。
“123456789……”南枝按照史導演的吩咐念著數字，原本的台詞有多少?字就?得念多少?個數字。
她一本正經?的樣子逗得男主角想笑，於是男主角忘記了下麵的情節和?台詞。
“卡。”史導演大喊一聲，走到男主角麵道：“拜托，你是男主角，你看的應該是美麗的女?主角，不要盯著醜陋的女?配角。”
噗！
男主角更樂了，林麗麗和?眼前的這位大姐，誰美不是一目了然?的事嗎？這把美女?當成醜女?表現?出厭惡，這真是一件考驗演技的事。
林麗麗氣得不行，男主角剛才看南枝分?明就?是男人見到一個美女?時的反應，儘管把南枝化?醜了，但男人的目光還是追隨她。
隨後進行第二次拍攝，前麵進行得很順利，但到後麵男主角的眼神雖然?保持固定在林麗麗臉上，但過一會他就?忘記了，不知?不覺又去看南枝。
一場戲拍了幾次都沒成功，史導演大為光火，但是他不敢對男主角發脾氣，這男主角也是名角，一般不輕易接戲。這次，史導演就?是想借著男女?主角高人氣，拍出一部超賣座的電影。
史導演讓先拍後麵的一場戲，當男主角走後，女?配角覺得女?主角搶了自己的風光，怒從心起，打了女?主角。
“你怎麼搞的，你可是影帝，怎麼拍一場戲要NG這麼多次，彆人會看笑話的。”史導演小聲道。
“導演，這怪你，女?配角的角色是醜女?，你就?應該找個醜女?演，找個這麼好看的女?人，我哪能不多看幾眼，你看，那林麗麗比她差遠了，我沒道理不看好看的，去看比她差的吧。”
“你就?當她是個醜女?行不？”史導演簡直要哭了。
“我眼睛沒毛病，大美女?。導演，我看這位鄉下大姐才符合女?主角的人設，林麗麗那副凶樣才標準女?配角，沒準兩個人的角色掉過來，我的演技就?出來了。”
“你這是為難我？你知?道我多難請到林麗麗，我這會子說讓她演女?配角，她還不把我生吞活剝了。你以為我不知?道那個鄉下大姐比林麗麗好看嗎
？我也是男人，我眼睛也沒毛病。”史導演終於發現?自己弄了個燙手?山竽在手?裡麵。
男主角不再理史導演，看著南枝的表演，這場是女?配角打女?主角的耳光，但是女?配角的手?軟軟地揮出來，怎麼看也不像是在打人，而且看她的那雙眼睛，氤氳著一池秋水，分?明是被迫害的小姐。
“不行，你要用力，我教你。”林麗麗猛地掄出一巴掌，扇在南枝的麵頰上，這巴掌很重，南枝的麵頰出現?了一個明顯的掌印。
南枝被打懵了，這時林麗麗又扇了她一記耳光，道：“要這樣才行，你彆像沒吃飯的一樣要死不斷氣。”
舌頭嘗到了血腥味，南枝咬了咬嘴唇，咽了下去。
“你明白了沒有？”林麗麗喝道。
南枝點點頭，沒說話，拍攝再次開始，但是輪到南枝扇林麗麗耳光時，林麗麗卻換上了替身演員，很快結束了這場戲。隨後再補拍今天?的第一場戲，男主角總算表現?正常，一次性通過。
時至中午，南枝惦記著杏花，向史導演要求回家，恰好下午沒有南枝的戲，史導演便讓她回去了。
回到家中，南枝洗去臉上的妝容，麵頰上被打過的皮膚摸著火燒火燎，南枝趕緊用毛巾浸了熱水敷臉。
正在敷臉，三?姑進來了，上午三?姑回了一趟娘家，沒趕得上看南枝拍戲。
“枝，你這臉怎麼了？誰打你了？”三?姑大吃一驚。
“是拍戲時林麗麗打的。”
三?姑鬆了一口氣，道：“這林麗麗也演得太真了，拍個戲還真打啊。”
“我覺得她是故意打我。”南枝說出自己的感覺。
“怎麼會呢？你們無冤無仇，她就?是演戲時太用力了。我講個笑話你聽，葉大為你知?道吧，老演員了，聽說他演強暴戲時，把女?演員的手?臂都弄骨折了。”
“算了，不提這個。三?姑，你吃了沒，沒吃就?在我這裡吃。”
“吃過了，我剛從娘家回來，在娘家吃了一碗雞蛋麵條。枝，你這臉晚上再敷敷，不然?可得要腫了。”
南枝點頭，這時她忽然?有一種醍醐灌頂的感覺，錢不好賺，越賺得多付出的也會越多，像自己貪圖一個小時10塊的工錢，就
?被人打了。
下午時天?陰下來，天?氣冷嗖嗖的，南枝在堂屋燒了火盆，架上烘籠，將一件半乾的襯衣晾上去。這是這官牧野的一件襯衣，上官牧野手?受傷，不能沾水，南枝昨日便將他房間?裡沒洗的衣服給裝了過來。
這天?雖沒下雨，但是衣服不易晾乾，放烘籠上烤烤，驅驅水氣。
門外傳來汽車的聲音，南枝聽了一會，那聲音便陡地消失了，再過一會門上響起敲門聲。
南枝去開門，站在門外是有一段時日沒見的殷呈。“殷老師，你怎麼回來了？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
“我隻是有事回去一段時間?，當然?要來的。”殷呈笑嗬嗬，他這次穿的是件大紅色的羽絨服，男人穿大紅色是非常俗氣的，好像男人在頭上戴朵花，但是殷呈穿著紅色卻不顯得惡俗，也絲毫無損他男性的陽剛氣概，反而會覺得他是個開朗熱情的人。
殷呈的膚色不如上官牧野白皙，但是配上這件大紅色羽絨服膚色提高了幾個層次。
他盯著南枝看，霎時就?看到她麵頰上的紅痕，不由?眼中的神色變得深沉。“你臉怎麼回事？誰打過你。”
南枝不便扯出林麗麗，免得像是告殷呈前女?友的狀，道：“沒，沒誰打我，我隻不小心撞到牆壁了。”
殷呈不信，想著此時也問不出什麼，笑道：“南枝，我給你帶了一些東西放在車裡，你出來幫我拿。”說完他轉身去自己的小汽車旁，回過頭發現?南枝仍是站在門前。“怎麼不動。”
“殷老師，無功不受祿，我不能接受你的東西。”南枝搓著凍紅的手?。
“那你把我當朋友嗎？”殷呈走了回來。
“當然?是朋友。”
“既然?是朋友，那我送給朋友東西不是很理所當然?的事。”殷呈反問。
南枝被他問住，這時殷呈抓住她的手?便往門外走，南枝想要抽出手?，但殷呈抓得很緊。車裡果然?放了很多東西，有好幾大袋，殷呈彎身進入車中，提起其中的一個袋子放在南枝手?中，然?後他自己提了兩個袋子。
“快拿到屋裡去，這些也不是全給你的，有些是給杏花的，杏花有身孕，我帶了些營養品給她。”
南枝沒
法，隻好提著袋子進屋，這袋子很沉，也不知?裡麵裝的什麼。
殷呈進屋後放下兩大袋，轉身又去車裡提來兩袋，他自顧解開袋子將裡麵的東西拿出來，擺了一桌，南枝瞅去，大部分?是補品，還有幾盒西洋參，另外還有各種水果。
“這些你和?杏花先吃著，吃完了我再給你們送過來。”忽然?，殷呈的視線瞅到烘籠上的襯衣，他神色一呆，已然?認出那件襯衣。
上官牧野正在宿舍裡備課，每天?兩門課需要備課，他確實感到精疲力儘，但卻又覺得是苦中作樂，這是他的理想，看到培訓班的學生被激起學習的興趣，他覺得自己的辛苦並沒白費。
門隻是輕輕掩著，殷呈推門進來，然?後大刺刺地坐到床上。
“你怎麼來了？”上官牧野隻瞅了他一眼，便繼續寫備課筆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