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雙搶的二十天,她白天在田裡乾活,晚上回舅舅家吃飯睡覺,腿被螞蝗叮的血淋淋的,皮膚也曬黑了。
後媽嫌她頭發礙事,抓著鐮刀就把她辮子割了!
拿去鎮上賣了五十塊錢,買肉買布料,滿村炫耀說:我二女兒孝順,剪了辮子來孝敬我的。
舅媽氣的擼起袖子找她吵架,李美霞怕她們打起來,違心地說是自己嫌熱讓後媽剪的。
二表哥忍到回校的前一天,找茬罵她是喂不熟白眼狼。
推搡她,讓她滾回自己家住去。
李美霞哭著說是後媽趁她沒防備剪的辮子,可沒人聽她解釋。
後媽聞訊趕來,硬氣地抱起被褥就拽她走。
站在巷子裡大聲說:“霞兒是李家的人,肯定是要回自己家的。以前外婆舍不得她,把她接過來住,我們也不敢拒絕。現在女娃大了不方便,早就該回來了。不管怎麼講,我跟李大海都謝謝舅舅舅媽照顧這麼多年。”
就這麼著,李美霞聽得熱淚長流,掩麵哭著跑回了李家。
初三畢業,她爸說:繼姐讀完初三就去打工了,為了公平,你也去吧。
——
李美霞摸著自己白皙的雙手,甩甩及腰的烏黑麻花辮。
默默嗤笑自己:舅媽是愛說反話,可沒讓她沒下過地。
後媽嘴甜心苦和親爸一唱一和,又下套又擺弄,她怎就那麼蠢那麼聽話?
能重活一世真是太好,她要有仇報仇有怨報怨,親爸不是罵她窩囊廢嗎?
那她偏要努力上進,考高中考大學,讓李大海和黃書秀看看,沒有他們的拖累,她能飛得多高!
村裡此時大部分是平房,屋前屋後留著空地走路。
不像後來各家起兩層樓小又圈圍牆,搞得村裡隻剩幾條主路。
其實從李家門口走去舅舅家,路是最近的。
可她彆扭不想看到李家的任何東西,情願多繞路。
跟隨記憶,七拐八拐地回到舅舅家。
李美霞門縫往裡看看,伸手去掏鑰匙繩,果然還掛在門後的鐵釘上。
悄沒聲地推開大門,裡頭瞬間亮堂起來。
掛著迎客鬆的巨幅堂畫,四方大桌上放著茶盤,瓷茶壺和四隻倒扣的茶杯都用鏤空花紗巾蓋著。
三條長櫈擺放的整整齊齊。
橫七豎八的紅磚縫裡看起來熟悉又親切。
唯一雜亂處,就是門後犄角旮旯的幾雙大小不一的舊鞋子。
兩邊白牆貼了偉人畫像,電燈開關旁邊突出鐵釘上掛著撕了一半的黃曆本,上麵印著:1994年7月9日星期二農曆五月廿七甲戌年(狗)。
李美霞觀察一番,倒杯涼水邊喝邊往自己房間去。
床板架在半米高的磚頭上,四根竹竿撐起粗紗的蚊帳,床上鋪著竹席,枕頭壓著疊好的床單。
三塊紅磚墊起來的紅木色箱櫃,是床頭櫃也是衣櫃。
書桌是合起來的蝴蝶牌縫紉機,上麵整齊地擺了兩摞書。
桌前橫著的長條櫈一看就是堂屋的同款。
後半間放著各式農具,大米缸,都整齊地挨著牆擺放。
農村都這樣,中間是堂屋,兩邊是對門的臥室。
孩子多的,臥室中間再砌堵牆,隔成兩個開間。
舅家還有兩個表哥,能讓她單住雜物房又收拾的這麼整齊,已經是儘力。
可她那時膽小覺得委屈,想念外婆又怕外婆的魂魄真來找她。
外婆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