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細作(2 / 2)

說來笑人,嘉寧布防圖被盜,大內之中議論的嫌犯,正是爾來十載,待人親和、行事謙恭的世子殿下。大街小巷張貼的細作畫像,即如城南那位顯貴所言,道是比照著寧世子的尊容摹繪而成也不為過。

此事畢竟粘連著二十五條人命,朝廷為安撫民心,業已加派巡衛下至城中各處,到此卻沒了進一步動作,僅聞大小府衙統一放話:細作行蹤敗露、無處遁形,萬望少安毋躁。

旁人看上頭似穩操勝券,寧世子則深知,這是不想管了。

官家安閒,由寧展一手掌權的機密組織——青竹暗閣,閒不得。閣中上千隱士為著揪出真正的細作,幾至晝夜不歇。

他身處漩渦,倒是不疾不徐:“你這是從哪兒來?”

“城南暗樁。”

寧展掃兩眼追隨自己多年的心腹近衛,言語尤其輕快:“以寧啊,不是才與你交代過,近幾日思思便要回了,切莫拎著你這惡狠狠的佩劍在府裡跑嗎。又忘了?”

“屬下知錯,日後定當留心。”以寧雖麵不改色,教人瞧不出他知錯在何處,但的確深感歉仄。他提手抓一把後腦束緊的發,道:“此番事出緊急,還請殿下先讀信。”

“閣裡的新消息?”寧展抬了抬下巴,示意著書信,“可是查到那隻趴兵部屋頂的黑耗子了?”

布防圖與細作之事未經傳開,青竹閣便捉到了風聲,於是他當晚就帶著以寧前往兵部探查究竟。豈料此行一去,非但被嘉寧“自己人”拒之門外,更是險遭某個蹲伏房簷的刺客趁夜暗算。

那若是隻硬碰硬的耗子,倒還好辦,奈何其心性謹飭非常。眼看寧展先行注意到“它”的存在,便頭也不回地消失在月色中,以致世子僅是堪堪瞥見一團虛影,及一道形似白刃、卻絕非尋常兵器能閃出的寒光。

裡邊儘是令人悚然的殺意。

“屬下無能,尚未查明。”以寧單膝抵地請罪,頷首道,“見是老夫人捎來的家書,便緊著捎回府了。”

寧展聞言鎖緊了眉。以寧口中的老夫人,乃寧展外祖母——汴亭元氏,即墨川王太後,元葉。

然則,元太後常是每月月初寄送信劄至嘉寧王宮,再經守衛呈遞其女——墨川墨氏,即嘉寧文懷王後,墨司琴。二十年來,未曾有變。現下不過月中,且是意外遞到青竹閣手上,墨川恐生變故。

寧展兀自琢磨著,拆信的動作不停。他草草擺了兩下手,道:“不怪你,起來回話。那刺客狡詐,我也未能及時把握更多線索。”

“是。”以寧拱手起身,探問道:“殿下,墨川那邊如何?”

寧展逐字通讀信函,道:“外祖母在宮中被下了禁。這信是外祖母擬筆,以伯父代書,再由墨川的青竹暗樁發來。依落款粗算,怕已禁足十日有餘。”

元太後大抵是憂心女兒身為嘉寧王後,既久困深宮,又左右為難,故將信函秘密寄往外孫掌權的青竹閣。暗樁散布七州,大隱朝市,或客棧酒館、茶樓戲園,抑或瓦舍高宅。

譬如寧府,即是嘉寧城內最大的青竹暗樁。因位置邊遠,外州傳回的消息通不會第一時間送到寧府,諸如此類要訊,須另著人加急通報。

方今恰逢寧展深陷細作風波,身為世子,親自前去兵部例行查驗,都照樣要吃閉門羹。元太後這番求援,無疑求到了泥菩薩身上。

寧展心下好笑,暗道什麼布防圖,這群小人分明是衝著他來。

幸而青竹閣這些天的奔波不算白忙,好歹確定了一條那細作最有可能選擇的逃脫線路。

“走。”寧展卷起桌上被圈畫得原樣莫辨的圖紙,收進左胸內袋,“去城郊一趟。”

“殿下。”以寧欲言又止地收好佩刀,提醒道:“眼下您似乎到哪兒都沒法通行。”

寧展抽手時不慎扯痛傷處,不由“嘶”地回縮。他早習慣了這種無法痊愈的病痛,對於此刻不經意的難捱自是一愣,也僅是一愣。

他恍然想起通緝畫報上有九分神似自己的人像被貼得滿城可見,哈哈道:“是了,堂堂嘉寧世子,現今也當上通敵求損的墨川細作了。”

偏就有人如此愚笨,確信那奸黨設計擱下、明晃晃將罪行儘數栽給寧展的拙劣物證。

抑或說,整個嘉寧王室真如流言所傳那般,背地將文懷王後與寧世子排斥在外。其中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