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民心(2 / 2)

景泰心血來潮地問,僅為探其虛實,便沒期望他能應答如流。

平日裡,寧佳與亦有將寧展堵得啞口無言的時候。可瞧著寧展麵對旁人不聲不吭,她眉頭鎖起,竟想開口替寧展辯上一辯。

幾人皆以為寧展被絆住腳步,卻聽他冷不丁道:“民心。”

這說法,貌似入耳,然則浮而不實。

不怪字義本身,蓋因從古至今,近乎無人算是真正抓牢了民心,包括半生梟雄的琛惠帝。

景泰對此答複不敢苟同。

琛惠帝並未深得民心,這一虛詞,卻是在當年一門心思取信各州時被其立為大本大宗,翻來覆去地強調了不啻千遍。

如若寧展生於百年之前,這詞教人聽著興許還新鮮些。可放在當今來看,豈非胡亂將寧帝一生中最是愚癡的招數學了去?

要往難聽了說,即是盲人摸象。

瞎扯。

景泰含蓄道:“民心......倒是耳熟。”

“得民心者,自得天下。得天下者,不儘然能得民心。此間次序,至關重要。”

說著,寧展略靠椅背,聲氣泰然。

“先人一腔孤膽退外寇、統山河,卻落得個‘自命風光三十載,失驚黃粱一枕夢’的判詞,正是次序顛倒所致。”

事過境遷,但如今的七州,不論遺風何如、分地幾許、王城哪處,甚至於各州君王的尊卑高低,皆與琛惠帝一統四海之前彆無二致。

有人狂放執筆,道是:自命風光三十載,失驚黃粱一枕夢!

此話謔的便是琛惠帝,隻沒膽子提名道姓。

彼時,文人墨客聞風而起,齊齊投入口伐“昏君”的激憤陣營。

陣營的旗幟皆由各州及時按下,可英傑臭名昭著如河決魚爛,眼前的日子一刻不得安恬,便總有人愛看“一代梟雄名落孫山”的戲碼。

汙名打了出去,覆水難收。

景以承滿腹詩文兼滿腔熱血,被寧展一席玄之又玄的雋語打擊得不輕,一時大惑不解,頓口無言。

寧佳與漫不經心地托著茶,隔三差五就提起杯來抿。

景泰則饒有興味,對寧展道:“那依你所見,這次序有何深意?”

寧展道:“前朝的做法,先奪天下,後攬民心。我以為,應當先察民心,後合天下。

“晚輩愚鈍,常年下至四州以助人為樂,卻對諸多奸宄營私橫行之事後知後覺。今不請自來,提請敬令為輕,匡正彌補為重。不求萬民感念,不論敬令來去......

“但願,為時不晚。”

到底是血親,景泰同他那口無遮攔的小兒一般,也是性情中人。他在高座上緊繃經年,此際終於有了可以透過氣的實感,雙目所及之處愈加迷蒙,情難自抑。

生於這片人微權輕、兵零將散的土地,從前,他一眼便能將那任人魚肉的餘生看到頭。

大老爺們高聲嚷著“行善積德、家宅安平”,通常連嘴邊吐出的菜餅、掉地沾泥的爛葉都不會施舍叫花子一口。

景泰為人臣子時無計可奈,為君王時亦然,更不必說累世苦中取樂的景安百姓,尤其酸楚。

因為民心實在強大,也實在危險,非常人可以把握。他都不必設想寧展的將來,且看以墨便知一二。

這是袖手看風雲者,要舍明哲、遠閒處,以身為子入局了。

“寧世子,小王坐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