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獅子(2 / 2)

她發現,這裡有像樣的榻、結實的桌、趁手的筆和齊整的紙,照常不該出現在此的物件樣樣俱全。

倘再裁幾套合身的斂服,這便是個封了棺板的陰宅,不止能葬一個抱憾而終的莊稼漢。

七州境內收押重犯的地牢都建得大差不離,不同之處,就是地牢在獄中的位置。

這般地界,寧展身為權位頗高的嘉寧世子,時常走動。

作為聽雪隱士,寧佳與來得也不少,故對此處一反常態之況心有疑慮,卻也還算泰然。

莫大的陌生和恐懼獨獨纏上了景以承。

眼看世子老師和小與姑娘完全顧不上他,景以承是半步不敢多走,索性貼地坐下。

早知地牢裡暗得什麼都辨不清,他何苦扛這滿滿一兜重如磐石的文房四士?如今,也就那塊兒能砸死人的硯台可以派上點用場,作個防身之物,以免撞上暴起的乾屍隻得任其又撕又咬。

下回再有此等“好事”,他一定向微王學習。

不與人爭!

景以承攥緊端石硯,目不轉睛地看寧佳與帶著光離囚犯愈來愈近,不禁冷汗直流。觀寧展的反應,他猜那人興許就是傳聞中的衛子昀,卻實在沒膽子想那到底是個老實本分的農夫,還是殺人如草的狂徒。

寧佳與稍稍彎腰,火折子靠近長凳。立在門外的寧展這才注意到,佩刀始端曾經威風八麵的雄獅業已傷痕累累,裡頭削鐵如泥的白刃更是不翼而飛。

那人此刻所握的,不過是一把血汙四濺、積塵納垢的刀鞘而已。

寧展取下腰間的水葫蘆,踏進囚室,走向那不堪入眼的刀鞘。他與對麵相互無言,隻將葫蘆遞出。

水聲悶晃,葫蘆赫然映入眼簾,那人猛地抬頭。

這東西,他熟悉得很,可來者的麵孔,非但不是物主,甚至未曾在他過去的人生中出現。

他深深望入男子的眼眸,仿佛能從裡麵尋到他想要的答案。

兩位都是頂頂固執的主。

他不接葫蘆,不低頭。寧展不避他目光,不放手。

僵持不下間,寧佳與兀自站起,輕咳一聲,寧展終於開口。

“以寧給你帶的,喝。”

以寧......

時至今日,衛子昀幾乎快忘了這個姓名。算來,他有將近九年沒聽過山貓的本名了。

山貓便是以寧,獅子是他自己。從前,能夠直呼姓名者,僅有為青竹閣眾人定名,讓他們得以重活一次的主子。

青竹鬥場,三年一開。擇千夫入陣,以百日為期,決勝山巔。

獅子當年從青竹鬥場殺出重圍,恰逢山貓正式入閣的第九個月。

彼時,十三歲的衛子昀是熬磨三載、摘得桂冠的沙場雄獅,十二歲的以寧還是列席觀陣的後輩之一。

獅子是山貓的引路人,亦是眾多後生難以企及的前賢。

衛子昀在鬥場上贏得那副象征榮譽的佩刀,便意味著領命出征。

以寧不能策馬相送,於是高舉葫蘆,為他踐行。

衛子昀搶過來痛飲大半,再將葫蘆原路拋還。他拖著大獲全勝的渾身創痕,背起青竹閣的厚望,至此遠離嘉寧,長留步溪。

二人本該久彆重逢,然時異勢殊,一個在豔陽下,一個在黑牢裡,竟是連個正經麵都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