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見聞(2 / 2)

聽雪閣及步溪王室了解李施的忌諱,從不在她麵前提起元氏。

致使墨川王後待產、文懷長郡主和親、嘉寧大殿下出世,她皆是略通其事,不曉其人。

是以,李施沒料想墨星徉真讓元葉成了王後,同樣不虞失聯多年的故交尚在人世。

“晚輩聽聞,太保與外祖母從前關係甚睦。太保隱逸多年,”寧展語速漸緩,恂恂試探,“不打算與外祖母通個書函、報聲平安嗎?”

“小鬼懂什麼。”李施瞪著寧展,反唇相稽:“你們元家專生無情人,我不與她往來,她也未必記著我。”

寧展會心笑笑,眼下這境況,他多半是賭對了。

“物是人非,可即便世人忘了太保,外祖母卻將昔日情誼念得清楚。”

李施臉上寫著不信,狐狸眼淩厲冶豔,直勾勾審視這油嘴滑舌的小子。

怎麼看怎麼不像元葉。

寧展長籲一氣,煞有介事道:“太保不知元家有了孫輩,更不知外祖母每日去一趟元氏宗祠,對著您的靈位誦經祈福......”

李施不經意咬破下唇,熟悉的鹹腥自舌尖沁入肺腑,終究耐不住埋了幾十載的好奇心。

“她現在,過得好不好?”

李施對元葉的記憶,停留在對方及芨那年。

汴亭元氏代代書香,不屑於趨炎附勢,亦不為功名利祿低眉。元葉相貌平平,卻是一等一的才女,然而她年方及芨,便說什麼都要在那烽火連天的戰時去往墨川。

嫁與徉王。

這般“恨嫁”作派,外人觀之尚且是變古亂常、自毀名節的不正之風,可素有清譽的元家一聲不吭默許了。

天下文人無不為墮入泥潭的元氏惋惜,都道元葉是為著攀高枝而一意孤行的不肖子孫。

李施不以為然,隻覺她是個被豬油蒙了心的傻姑娘。

任李施如何勸留,甚至急得嘔血,元葉仍帶著眾仆從毅然決然離開了家,走向戰火。至於元葉往後的景遇,李施一概不曉。

墨川於持續十三載的兩州大戰中主動請降,但徉王起兵強攻嘉寧是七州百姓親眼目睹的事實。

說白了,那是謀反。

饒是烽火平息,墨星徉業已病故,當初奔赴亂臣陣營的元葉會有什麼好下場?

李施不能細思。

“不太好。”寧展搖頭,如實道,“晚輩與母親身在嘉寧,無從時時守在外祖母身側儘孝。七州近來動靜無常,如兩州戰事再起,外祖母定會成為墨川要挾嘉寧的籌碼。”

“你這是......”李施狐疑地睨著寧展,“為元家向我求援?”

“晚輩正當年,沒有讓您勞力的理。太保既稱‘展淩君’,想必對日前之事頗有耳聞。此行南下,晚輩是為各州敬令來。若要七州長治久安,”寧展愷切道,“須得讓天下歸心。”

李施聽出了寧展不知天高地厚的欲望。

她目光如電,毫不留情道:“琛惠帝身故,人人都敢越過帝號指著姓罵他,這並不意味著人人都能做統一七州的寧琛。便是他的親孫兒,也不必癡心妄想。”

“太保誤會了。晚輩若‘有幸’與琛惠帝對話,亦然是道不同,”寧展拎著瓷蓋撥去茶沫,似笑非笑,“不相為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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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殷的手藝不比各地賓客似海的食肆,但破天荒合上了寧佳與的胃口,以致寧佳與每個菜都要翻來覆去輪著吃幾口,唯恐偏心了哪道美味。

景以承堪堪踏入宅邸大門,鼻尖還飄著噴香的大米味兒,心道一準是柳姑娘備好了飯菜,遂捂著肚子大步流星往內院走。

焉知他一進膳堂,直被屋裡衝天的辛辣嗆得淚花盈盈。

過去七日,寧佳與不見人影,寧展又忙得腳不沾地,飲食起居儘不在此,這大宅子便僅剩景以承、以寧、柳姑娘三個朝夕相對。

冷清是冷清了點兒,兩個不精烹調的小子卻實在走運,在飯桌上把柳如殷誇得天花爛墜,明日還能大飽口福。

先前,柳如殷一貫是做嘉寧及景安的清淡口味,今次這滿桌紅通通的辣子難免嚇得景以承腳底打飄。轉眼再瞧有滋有味的寧佳與,他都想替人捏一把汗。

“景公子,快彆站著,來嘗嘗我學的新菜式。”柳如殷起身招呼景以承,目光則完全無法從寧佳與身上挪開,十分滿足。

景以承幾欲擺手婉拒,不防身後風塵仆仆的以寧一回來便順手把他帶了進膳堂。他神智猶在原處,身子已在滿桌嗆眼的辣子前坐定。

以寧若無其事,替緩步進屋的寧展拉開木椅。

寧展是根生土長的嘉寧人,平生半筷子辛辣沒碰過。見紅油爬了好幾盤子,茶樓內無比自持的展淩君也禁不住抖眉梢一顫,硬著頭皮落了座。

“柳姑娘......”景以承提了筷箸,久久下不去手,“你辛苦了。不過,這些菜你是跟誰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