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舒苡言年紀尚小,她不明白爸爸媽媽為什麼動不動就吵架,不明白他們怎麼會鬨到離婚這一步,更不明白媽媽怎麼能夠主動放棄她的撫養權,轉眼就結了婚組建了新的家庭。
其實直到現在,她也不大明白。
人與人之間的感情怎麼這樣脆弱、不堪一擊,怎麼這樣輕易就被時間衝淡。
夢中的畫麵逐漸模糊,整個世界像是蒙了一層霧。
薄霧朦朧中,她看見媽媽拉著行李箱離開的背影,看見她和一個叔叔遠走他鄉去了美國,不久,他們有了新的孩子,也是個女孩。
後來畫麵一轉,到了許多年後。
高一的暑假,舒苡言報名參加了一場市裡舉辦的弦樂比賽。不湊巧的是,那幾日舒雲轍正在鄰市的工廠調研,但他承諾過會儘早結束工作,趕回來觀看女兒比賽。
然而在比賽當天,臨近上場前的十分鐘,舒苡言卻被老師叫下台,告知她家裡出了意外。
那天,舒雲轍駕駛的轎車突發故障翻下高架,一瞬間,車毀人亡,血肉模糊。
舒苡言跟隨姑姑趕到醫院時,隻見一具冰涼的遺體。
怔忡許久,她忽地哭出聲來,一麵聲嘶力竭地喊著床上的人,求他醒過來,一麵在心裡祈禱這一切都是假的。
隻是這一次,沒能如她所願。
舒雲轍再也沒能睜開眼,投以她獨屬於父親的溫柔目光。
這世上仿佛再沒有人疼愛她了,夢中,她拚命向爸爸的身影追去,卻怎麼也追不上。
一伸手,那道身影便支離破碎,隨風消散。
後來,似乎有一雙手將她從混沌的夢境裡拉了出來,可夢裡一片模糊,黑暗杳無邊際,她用儘力氣,卻怎麼也看不清那人的臉。
……
一夜夢魘。
醒來後,舒苡言坐在床頭,默默平複著心頭消彌不去的恐懼。
感覺到眼瞼下方一片潮濕,淚水大滴大滴落下,她極快地伸手,拂去。可是思念的情緒一時收不住,越掩飾,便越清晰。她捂住嘴,連嗚咽聲都不敢發出,生怕驚擾了隔壁的表哥和姑姑姑父,讓他們擔憂。
窗外日光漸亮,許是哭累了,神思也倦怠下來,舒苡言很快再次入睡,醒來時發現已經接近十二點。想到下午還有小提琴私教課,她慌裡慌張地洗漱換衣。
推門而出時,她發現宋思遠也剛起床,昨天通宵打了一整晚遊戲導致他精神不佳,黑眼圈快掉在地上。
兩人麵麵相覷,眼下都掛著濃濃一片烏青,像是在相互照鏡子。
打量她半晌,宋思遠忽地想起什麼:“那什麼……昨天一宿沒睡,起晚了,沒能按時叫你起床。”
“沒事。”舒苡言搖了搖頭,難得的通情達理,“哥,那你休息吧,我去上小提琴課了。”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宋思遠接過她背在身後的琴盒,掛在自己肩頭,“暑假期間每天接送你上私教課是我爸媽交給我的任務,我若是偷懶不陪你去,他們知道了還不得削了我。”
“哪有這麼誇張。”舒苡言跟上去,自然地挽上他的胳膊,肚子卻在此刻發出抗議,她訕訕道:“哥,我好餓……”
宋思遠大手揉了揉她的發頂:“乖,待會兒帶你去吃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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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末的南茵,室外猶如蒸籠。
一出門,原本強烈的饑餓感便被灼燒著的滾滾熱浪衝淡幾分。
宋思遠原本是計劃好時間,十二點鐘出門,十分鐘到達商場,還能餘下四十多分鐘悠閒地吃個飯。誰知趕上午高峰,一路上堵堵停停,到達目的地已經臨近一點。
走進商場,宋思遠胳膊鬆散地攬著身旁女孩的肩,苦惱道:“這個點,吃飯肯定是來不及了,那邊有一間日料小鋪,吃壽司行嗎?”
他低頭,詢問著舒苡言的意見:“先墊上兩口,等你下課了哥哥再帶你去吃好吃的。”
“好。”舒苡言沒那麼挑剔,反正也沒什麼胃口,填飽肚子就成。
宋思遠叫舒苡言在店門口等著他,自己進去排隊取號,不到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