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繞在洛遊腳邊的地板,隻有一隅清淺的光,她像是坐在一輪冷銀色的月亮上,環抱住自己,縮成一團。
喬喜已經對自己親人離世的事實脫敏了,安慰洛遊道:“我之前有在書中看到過一個說法,就是說,其實一個人隻要好好地活著,就是對某些人最好的拯救了。所以請你抱著這個信念,好好地生活吧。說起來,還沒跟你介紹過我爸爸媽媽工作的醫院呢,就是那天你去找餘遼的醫院,我爸爸在那裡工作了十年,他是一位很厲害的神經外科醫生。”
洛遊一怔,一個強烈的預感令她全身顫栗:“……神經外科?他叫什麼名字。”
“喬憶興。”
一陣徹骨的寒冷從洛遊的脊椎攀爬至頭頂:“……喬憶興?”
她捏住筆,呼吸有些急促:“喬喜,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前世的時候,我還在比賽,父親突發急性腦梗那件事嗎?當時請來了一位神經外科專家,我記得很清楚,當時已經淩晨一點鐘了,他趕來的醫院。”
那位專家麵容很和藹,全程都在用耐心又溫和的語氣,和洛遊的家人對話,他的微笑讓人會本能地信任,甚至依賴。
醫院沒有空餘的床位,洛遊和姐姐等在專家診室對麵的長椅上,困意數次襲來,都被她強行壓下。
她一直盯著牆上的專家介紹欄,金屬框框裡,一個名叫喬憶興的專家醫師,光介紹語和成就就寫滿了一整欄。
那是給她父親做手術的醫生,是救了她父親的醫生。
……
原來,兩架命運的軌道早就以不知名的方式交錯行進過了。
情緒的波濤重歸寧靜時,清晨霧蒙蒙的光線從窗子透了進來。
洛遊抓著筆呼喚著喬喜的名字,可惜沒有聽到對方的回應。
手機彈出一條出行提示,她需要出發了。
洛遊隻好從幾乎空了的便簽盒中,抽出一張寫過字的紙,翻到整潔的背麵,鄭重寫下一段話。
“我決定了,喬喜,不跟你去輪回境了,還是好好把這個人生過完吧。”
“就像你說的,不該讓過去鎖住我,我已經開始新生活了。不同於前世的電競生活,我現在有了新的愛好。而且,雖然委托的任務完成了,我自己的心願還沒有實現。”
“至於餘遼,我還是看開點,順其自然吧。”
“或許,真正有冠軍執念的人是我,而不是他。”
任務已經開始,她不想沒看到結果就結束。
支線任務說的找出餘遼前世被困的執念,應該也不是冠軍這麼簡單。
“我的主線是拯救你,喬喜。也是在拯救我自己。”
她從來不怕有挑戰性的事物。
更何況,跟喬喜約定好的,一定要去大學校園看一看。
洛遊就那樣出發去了京饒。
在候機大廳等待的時候,洛遊腦海裡回蕩著前一晚聽餘遼彈過的曲子。
她翻出手機,一邊輕哼一邊點開識曲功能。
係統推送出結果,排在首位的那首歌的名字,叫做《蜂鳥》。
【我們到底在追求什麼/為何一直不斷往前衝/捏出血的雙手/忘了也能夠/稍微退後】
嬌小的蜂鳥能夠找到光明的隧道,她也可以找到屬於自己的光。
她獨自一人去京饒大學報到,在眾多家長的擁簇中,新生們的臉上表情不一,有的興奮喜悅,有的膽怯不舍。
洛遊一個人安靜地排隊,領取物品,收拾宿舍。
還記得在京饒度過的第一夜,她躺在狹小的上鋪,握著手機,編輯了好幾條朋友圈,最終什麼也沒發出去。
最後,聽著舍友跟家長親昵又不舍的電話,以及微弱的啜泣,她慢慢閉上了眼。
那時候,曾經再熱烈的記憶也終究會淪為平淡。
心裡也被大大小小的瑣事占據、填滿。
就連在夢裡,都失去了一個叫“餘遼”的位置。
其實她知道,對餘遼的執念很複雜,或許夾雜著前世的放不下,每次相遇就好像兩顆行星毫無道理的碰撞。
那時候,她急於尋找一個情緒發泄的出口。
被拒絕也挺好的,如果餘遼當時真的答應,之後她會更加不知所措吧。
她本不是屬於這個時空軌道的人。
【餘遼,謝謝你讓我能抱著絕望的心態離開淮岫。不去念、不去想,割裂掉我過往的人生,在新的城市開始生活。】
關於十八歲的夏天,她唯一會常常想起的,隻有出發去京饒的那一天。
天空不是很晴,壓著厚厚的雲,沒有一絲風。
她跟舅舅和舅媽吃了最後一頓早飯。
*
洛遊在大學期間,過的可以說有些自閉。
除了三點一線的宿舍、課堂、圖書館以外,她兼職周末給學生輔導中學課程,寒假暑假無一例外地去各個公司實習。
她似乎總是比同齡人更成熟一些,連老師都說,她似乎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麼,不容易被外界乾擾,這種性格最適合在某一專業上深入發展。
洛遊一直覺得自己有這樣的心態,是因為五年前那場變故。
她對什麼人、什麼事都提不起太大興趣。
平淡地工作,平淡地戀愛,然後平淡地結婚,再平淡地老去。
在她的想象中,人生也不過那樣。
所以她不想戀愛、不想結婚。
隻想在工作中平平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