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則一動不動。
顧琳琅想了想,自以為明白的拿了塊乾淨的帕子上前來,一手拉住杜則的手掌,一手用帕子沾水替他擦手,嘴裡道:“也對,吃東西前是該先洗洗手。”這家夥畢竟皇子皇孫出身,講究點也是有的。
因為有心討好杜則,顧琳琅簡直拿出來了百般的耐心和細心,仔仔細細的把杜則一雙小手擦了一遍,還把指甲縫裡的黑泥也擦走了。
然而,等手乾淨了,杜則卻還是沒動,一雙烏黑的眸子仍舊是盯緊了顧琳琅。
顧琳琅這才慢半拍的反應過來了:這小混蛋是怕自己毒死他呢。
這般一想,顧琳琅差點氣得想揍人!不過,考慮到杜則剛剛投的地雷,她還是壓著火,自己端起碗先喝了兩口,再把另一碗遞給他,忍氣吞聲的道:“現在可以了吧?”
到底是餓了,杜則忍耐了一下,最後還是小心翼翼的伸出手,端著粥碗,吹了吹熱氣,試探著喝了一口。
砂鍋熬出的粥軟糯香甜,入口滑潤,米粒晶瑩,一點一點的喝著,暖胃的很。
杜則已經很久沒有吃過熱食了,頗為滿足的眯了眯眼睛,小口、小口抿著,大約是太餓了,就算是沒有一點滋味的白粥都顯得十分美味,他都不舍得就這麼喝下去。
他看上去實在太瘦了一些,就連握著粥碗的手指看著都比顧琳琅那“雞爪子”一般的手指還要細。他此時垂頭喝粥,露出一段脖子,細瘦的就像是一折就斷的枯枝乾。
顧琳琅瞧他那模樣也覺得可憐——畢竟還是個孩子,這麼小就得孤零零的呆在山上吃苦受罪。不過一想對方有係統這個“兒子”去心疼,頓時覺得還是先擔心一下自己比較好。她趕緊也端起碗喝了幾口熱粥,忽然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起身從灶台後頭拎起一小包鹽來,遞到桌上,問道:“你要加一點鹽嗎?”
杜則手裡端著粥碗,抬起頭,黑漆漆的眼睛盯著顧琳琅。他沒說話,可那目光卻是顯而易見的警惕和懷疑。
顧琳琅隻好再次為人試吃,自己捏了點鹽丟到熱粥裡,先喝了給杜則看。
杜則看著她把加了鹽的粥喝了,這才緩緩的垂下眼,濃密的眼睫一根一根的垂落下來,本就精致的五官看上去更加俊秀,沉默又冷淡。很快,他便學著顧琳琅的樣子往粥碗裡加一點鹽。
果然,有了味道之後,杜則喝起粥來更加快了,“滋遛滋遛”的就喝了大半碗,就跟顧琳琅以前養的小倉鼠似的,還挺可愛的。
顧琳琅本還想要維持下儀態,可是見杜則這模樣,忍不住也跟著多喝了一點——反正都死一回了,邊上又隻有一個所謂的任務對象,係統也不算人,管它儀態不儀態的!
一碗粥下去,杜則的饑餓度明顯就下降了許多,隻剩下二十。
顧琳琅琢磨了一下,覺得健康飲食是七成飽,應該不必給他喂太多,最重要的是米快沒了,應該摸一摸目前的情況才好。
所以,顧琳琅從後頭拿了兩個野果,算是飯後甜點,自己和杜則一人一個,這才斟酌著開口問道:“你怎麼知道我不是秦婉?”明明身體就是同一個啊。
粥碗上生騰出騰騰的熱氣,氤氳的熱氣幾乎遮住了杜則大半的臉,看不清他的神態。他的聲音很低:“你和秦婉不一樣。看起來就不一樣——你們的打扮、神態甚至站姿都不一樣。”
他和秦婉一起在這個道觀裡相處了整整兩年,雖然秦婉討厭他,總是想方設法的故意欺負他,但是他很清楚對方是什麼樣的人——秦婉的生活習慣一貫不怎麼好,她不注重自身清潔,也不會想到把亂糟糟的頭發紮起來,更不會一大早起來煮粥,就連站姿都不會像這個人那樣的優雅端正
顧琳琅漫不經心的喝了一口粥,點點頭,接著問道:“那,我占了她的身體,你不生氣?”
杜則搖搖頭,言簡意賅:“你比她好一點。”
顧琳琅也覺得肯定是自己好一點,笑盈盈的點了點頭表示同意,緊接著又問道:“唔,那你知道廚房裡的米糧是從哪裡來的嗎?米缸裡的米快要沒了,可我們總是要吃飯的。”
大概是吃飽喝足的緣故,他們一問一答倒是十分順利,杜則的態度亦是十分配合,聽到這個問題,他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我不知道。”
顧琳琅其實也沒對他的答案抱有什麼希望——他才八歲,在現代也就是個小學生,又不是日本的死神小學生,能指望些什麼?
她想到此處,托著腮,抬眼從破了一個口子的窗戶望出去,看著那如藍水晶一般湛藍的天空,十分惆悵的歎了一口氣。
她現今的身體亦是十歲小女孩的模樣,枯黃的長發,烏黑的眼瞳,眉睫纖淡,下巴尖尖,這般一歎氣倒是有種小孩學大人的模樣,可憐又可愛。
杜則似是聽到了她的歎氣聲,忽而抬起頭,烏潤的眸子裡似是藏著什麼,目光輕飄飄的落在顧琳琅的臉上,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