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眉梢微抬,隨即斂睫垂首,打算聽杜則的話,提著木桶就走。隻是,再走了一步,她像是想起什麼一般轉頭去看杜則,猶豫著問道:“這不是你第一次見到死人吧?”
杜則一怔,抬眼與顧琳琅對視,好一會兒才抿了抿唇,不答反問:“這應該也是你第一次見到死人吧?”
月下的庭園空曠又寂渺,滿地鮮血尚有幾分熱氣,腥甜黏膩。他們兩人之間隔了一具死了不能再死的屍體,一個低頭,一個抬頭,彼此對視片刻,很快便又心有默契的轉開了目光。
杜則不想與顧琳琅提起他青嶽山前的事情,顧琳琅何嘗又願意與杜則分享她前世的故事?
他們離得那樣近,實際上卻隔得那樣遠,如天與地,遙不可及。
顧琳琅歎了一口氣,也沒力氣再去折騰什麼,有氣無力的打了水,直接燒水洗澡。精神上的疲憊比肉體上的更加折磨人,她洗過澡之後也沒再去理會杜則那邊的事情,直截了當的上床睡了。至於殺了人之後的後續處理,還是得等明日再與杜則商量。
臨睡前,她還在心裡漫無邊際的想著:這被褥真的好臭,也不知道有沒有跳蚤,明天還得想辦法洗了她竭力胡思亂想著,好容易才把適才庭院裡的事情暫時丟開,抱著臟兮兮的杯子迷迷糊糊的睡著,也不知睡多久便又迷迷怔怔的醒了,閉眼再睡,然後再被驚醒這般來來回回,她乾脆也不睡了。
顧琳琅抱著被子歎了一口氣,掙紮著抬眼往窗外看去,窗口尚有幾許的銀白月光,照得那一小塊木板白得似雪。
夜深的很,也靜得很。
係統見她大半夜的發呆不睡覺,忍不住吐槽道:“人殺都殺了,你至於嗎?”它還有些憤憤然,“日常任務三:愛的撫慰,晚安吻都沒做,等明日日常任務重新刷新,就要倒扣10jjb。你現在賬戶才那麼點,就開始懈怠了?”
其實顧琳琅真的下手殺人的時候,係統都有些“驚訝”——畢竟在此之前,顧琳琅還一臉羞澀的與那個姚大哥做戲,結果下一瞬便立刻手起刀落直戳人心。隻能說顧琳琅思維縝密,下手果斷,在保命上頭十分有天賦。
後來,瞧顧琳琅那後怕不已的模樣,係統便也強忍著沒提晚安吻的事情,想著讓她早些睡覺,休養生息明日再繼續努力。結果,見著顧琳琅一晚上睡睡醒醒,噩夢不斷,根本就沒有休息到位。早知這樣,當時它就該提醒顧琳琅晚安吻的事情!
顧琳琅抬手揉了揉自己太陽穴,隻覺得額上一圈都是汗涔涔的,想來是被自己做的那些噩夢給嚇出來的。她精神上還有些恍惚,隻是慣性的回嘴:“行行行,我這就去伺候你家祖宗。”說著,便掀開被子起身要往外去。
係統被她這忽如其來的行動嚇了一跳,連忙在她腦子裡叫出聲來:“可彆啊,要是吵醒了人怎麼辦?”
顧琳琅嗤笑了一聲:一對上杜則,係統都變得體貼溫柔起來了。當然,她原本也就是隨口一說,隻是想去外頭吹吹風稍微冷靜一會兒。故而,她沒理會大呼小叫的係統,隻是懶洋洋的披上外衣,抬步往外頭走去。
她身上都是被噩夢驚出來的冷汗,冷風一吹,更是冷得打顫,隻是精神上卻也跟著清醒了許多。待她緩步走到廊下不遠處,遠遠的便瞧見了杜則屋裡的燈光。
輕雲蔽月,星光墜去,四宇幽暗,唯有那一點橘黃色的燈光透過破舊的窗扇,好似水波一般蕩出輕柔的波痕。
縱然隻有一點微光,也如希望一般帶著天然的暖意,令人向往。
顧琳琅一怔,蹙了蹙眉頭,忍不住狐疑起來:都這會兒了,難不成杜則也沒睡?這般想著,她便抬步往杜則屋裡去,順便也給自己這夜探人家“閨房”的行為找了個理由:正好可以補上之前忘了的晚安吻。
她這麼一想,立刻便理直氣壯了,抬手輕輕推開那個沒有門栓的木門,果是見著裡頭點了一盞燈。她抬眼往裡看了幾眼,見杜則一個人抱著被子,縮成一個小小的團兒,輕輕的發顫。
他一頭烏黑的長發胡亂披撒下來,遮了大半張臉,更襯得臉部的皮膚細膩白皙如易碎的美玉。他鴉色的眼睫濕漉漉的垂下來,眼角微紅,薄唇亦是緊緊的抿著。
他像是,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