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大成無辜地捂著後腦勺,怎麼說得他上學的時候就很認真了?
不過回想起來,要是他哥認真學習,指不定還能考清華北大呢!
最後笑笑道:“對對對,是瑤花琪樹,讀書人就是不一樣,這麼好聽的名字也就咱們嫂子才能想到!”
沈越看著懷裡的孩子,小家夥也正瞪圓了眼睛看他們。
表情好像很好奇似的,眼睛轉來又轉去,沈越忍不住唇角往上翹了翹。
莊大成湊近看了看,忍不住想要伸手戳一下孩子的臉,被沈越嫌棄地拍開了那手:“你手洗了沒?彆隨便碰我閨女。”
莊大成被拍得嗷嗷叫,又跑去唐舒那邊告狀了。
嚴浩看著莊大成和沈越的一舉一動,心裡莫名覺得有點不是滋味。
以前他跟沈越看場子的時候,也沒莊大成什麼事,莊大成在鎮子上算是富裕的一批,但他跟沈越的家境相近,加上從小到大都是同一個班,他和沈越的感情是最好的。
可現在好像不一樣了,沈越很明顯跟他疏離了很多。
嚴浩覺得氣氛有點尷尬,便找了個借口走了。
人一走,莊大成便對沈越說:“哥,你看到浩子那衣服沒有?我爸也有一件,要一百多塊呢!”
沈越臉上沒什麼表情,隻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莊大成輕歎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我看浩子現在應該就頂替了你當時的位置,沒聽他剛才說的嗎?都跟老範出去應酬了!聽他那個語氣還他媽沾沾自喜的,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
沈越什麼都沒說,似乎不是很願意在孩子麵前談論這個,儘管她還沒聽得懂。
他左手抱著孩子的大腿處,右手托在孩子的肩頸處,用很輕的力度給孩子拍嗝。小家夥渾身還軟綿綿的,小腦袋輕輕靠在他寬厚的肩膀上,很是享受地閉著眼睛。
這都是早上護士來的時候示範給他看的,剛剛開始拍的時候還有點不大敢,深怕自己力度太大,把孩子弄疼了。
不過拍了兩回之後,好像也找到了竅訣似的,不再手忙腳亂。
他想了想,輕聲說了句:“他這麼大的人了,管不著。”
莊大成不語。
也是,勸都勸過了,說不聽還能怎麼辦?
涼拌得了。
*
趁著莊大成過來,有人看著孩子,受不了身上黏黏糊糊的唐舒就讓沈越幫忙打兩瓶開水回來。
沈越問隔壁床的嬸子借了兩個熱水瓶,一口氣給唐舒打回來三瓶,然後往裡倒了些薑末和艾葉。
等待水放涼的時間,沈越又去護士站給她拿了一套乾淨的住院服,順便幫人家吃重新打兩瓶開水回來。
差不多可以的時候,沈越找了一個塑料袋把乾淨的衣服裝好,一起拿到了洗澡間。
唐舒看著那棕黑色的艾葉水,很自然地說了句:“你出去吧,我自己來就行了。”
休養了一天之後感覺好多了,雖然身體還是虛,但洗澡的力氣還是有的。
沈越直接往盆子裡扔了一條被艾葉水泡得有點發青的毛巾,悶聲道:“我不放心,護士剛剛才說了,上廁所最好都要人陪著,防止暈倒。”
唐舒沒有再彆扭,提醒沈越幫她先把後背擦一下,然後又拿了個刷牙的漱口杯,直接將水往身上澆了一遍,等盆子裡的水都澆完了,沈越擰乾了毛巾,三下五除二幫她擦乾水跡,然後直接把乾淨的衣服往她身上一套。
整個過程就兩三分鐘左右,兩人一句話都沒說。
唐舒出來的時候,整張臉紅撲撲的。
單身狗莊大成渾然不覺,隻是震驚道:“這麼熱的天,嫂子你還洗熱水嗎?”
“……”
唐舒嗓子乾乾的,從莊大成懷裡接過小家夥,問:“糖糖沒有哭吧?”
莊大成這才反應過來,唐舒就進去廁所兩分鐘,估計也不是洗澡。
便笑了聲:“你才進去一會兒,糖糖可乖了,彆說哭了,哼都沒有哼一聲。”
小家夥確實很乖,除了尿布濕了,肚子餓了會哭一會兒,其他時間都在睡覺。
唐舒看著閨女那乖巧的樣子,也忍不住微微笑了笑。
沈越不知道是不是在幫她洗衣服,過了十多分鐘才從廁所出來,出來之後便把小桌子支了起來,讓唐舒先吃飯。
到了睡覺的時候,沈越給孩子換了一張乾爽的尿布,才躺到唐舒的身邊。
剛剛把燈關了,第一床那女人來家屬了,又開了一盞燈。
不過依舊不是她的男人,而是一個比劉嬸大上幾歲的嬸子。
那嬸子一來就直接把手裡的東西扔到一旁的桌子上,壓低了聲音罵道:“死丫頭,你說你是不是腦子有毛病?明知道是個女娃還要生下來,剛剛你婆婆說要趕你回娘家,當沒有娶過你這媳婦!”
還沒等那女人說話,那嬸子又罵道:“你這要是一個人回去我也沒話說,可你要是帶著這個拖油瓶回去,我們以後在村裡怎麼抬得起頭做人?我被人家笑到臉都黃了!”
聽著嬸子說的這話,應該就是那女人的母親了。
沒想到就因為生了個女兒,就要把人給趕走?
唐舒沒忍住,轉過頭看向了第一床的那個女人。
女人哽咽了一聲,似乎在拚儘全力咬住唇瓣,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來。
不過過了一會兒,還是沒忍住應了句:“我能怎麼辦?女兒就不是他的孩子了?女兒的命就不是命了?現在孩子都生出來了,我能怎麼辦?我又沒說不給他生二胎……”
最後一句話,語氣已經近乎絕望。
那嬸子冷哼一聲,“二胎二胎,你那婆婆說你非要開刀,開刀了得等到什麼時候才能生二胎?二胎就是兒子了?人家說開刀過的女人最多就生兩胎,橫一刀,豎一刀,你婆婆原本還想要你生兩個兒子呢!”
女人一聽,沒忍住直接哭了起來,但也是默默抽泣,拚命用紮著針的手背擦眼淚。
那嬸子重重歎了一口氣,冷冰冰地丟下一句話:“出院了把孩子送人吧,你彆想帶著她回去村裡!”
“媽——”女人伸出手拉住了那嬸子的手臂,那掛著鹽水的滴管搖搖欲墜,晃動了起來。
那嬸子歎氣:“我早讓你彆嫁給那個人了,愣是不聽,現在好了,多了個拖油瓶不說,還白白挨了一刀,你以後再找,人家都知道你生過孩子!你說你是不是傻?”
女人又默默抽泣起來,心裡不甘心極了,她聽著孩子那尖銳的哭聲,躺在床上默默流淚,一想到孩子即將被送走,她一千個一萬個不同意。
隻聽那女人輕輕問道:“能不能把孩子留下?”
那嬸子抱著哭得稀裡嘩啦的嬰兒滿臉的不耐煩,咬牙切齒:“那你就帶著孩子給我滾得遠遠的,我們老梁家丟不起這個人!”
唐舒並沒有睡,把她們的對話都聽了個遍,然後微微翻了個身,麵對著沈越。
默默說:“我想早點回家。”
沈越伸出手,順勢把她往懷裡緊了緊,應道:“好,我們早點回去。”
“你失望嗎?”
聽著唐舒那莫名其妙的問話,沈越無聲笑了起來,打趣問:“怎麼?你現在就打算想要給我生二胎?”
唐舒狠狠捏了他一下,悶悶道:“不正經!”
“有什麼好氣的?又不關你的事。”沈越覺得唐舒有時候挺奇怪的,明明跟自己無關的事情,還非要傷春悲秋一陣子。
這種人太善良了,容易吃虧。
他剛剛相反,陌生人對他來說,就跟路邊的花草沒什麼區彆,他也不會浪費時間關心花開花敗。
昏暗的房間視線不佳,沈越突然伸出手指,從唐舒的眉眼慢慢下滑到鼻子,臉頰和下頜,那炙熱的指腹卻小心翼翼饒過她嫣紅的唇瓣,最後捏住了她的下巴,認真地看著她:
“我們的女兒像你,你這麼好,她以後肯定也會很出色。”
一句話,把唐舒說得心裡舒舒坦坦的。
唐舒往他肩頸邊埋了埋,聞著那熟悉的薄荷香,微微揚起一個笑容。
“你也很好。”
“這不廢話嗎?”沈越揉了揉她的腦袋瓜,有點狡黠地笑了起來:“是誰說我長得高,長得帥,就是看著也賞心悅目?你嫁給我,賺大了。”
“閉嘴吧。”
沈越這人很多時候不愛說話,但是有時候那話說的能把人嗆死。
但是,還挺可愛的。
*
第二天,中間床那個收拾東西出院了。
走的時候還神神秘秘地塞了個方子給沈越,說是看他這麼疼惜媳婦,還得洗尿布,這兩天又忙前忙後幫忙打水,便給了他一個方子是專門生兒子的,讓他們以後可以少生幾個,一胎中男。
沈越拿到方子之後那表情,是唐舒跟他生活那麼久,見到過最精彩的。
估計是不好拒絕人家的好意,沈越硬生生才憋出一句:“謝謝。”
那嬸子上下打量著沈越,笑說:“不過你跟你媳婦兒都長那麼好看,多生幾個也沒事,以後那孩子肯定漂亮。”
這話一點都沒有安慰到沈越,甚至很“熱心”地幫那嬸子拿桶拿被子,一直送到了產科大門口。
等沈越回來,唐舒便好奇地問:“那生男孩的方子呢?”
沈越沒理她,直接走進了廁所先洗了個手,回來之後才抱著剛剛醒來的女兒逗了逗:“我是你爸,起來看看我帥不帥?”
沈越抱著小家夥湊到了唐舒麵前,說:“你媽都被我迷得神魂顛倒了,快看看我。”
唐舒:“……”
“她這麼小哪裡知道帥不帥?再說了,我也沒神魂顛倒,最多就是多看你兩眼!”
小家夥張大了嘴巴,打了個哈欠,也不知道是不是聽懂了沈越的話,微微睜了睜眼,又軟綿綿地靠在沈越的肩膀上,吧唧吧唧了兩聲。
沈越輕笑:“她也認為我帥。”
唐舒被他打敗了,躲在被窩裡又咯咯笑了一頓。
沈越看著唐舒終於露出了笑容,輕輕拍了拍小家夥的手背,看著她們輕柔笑了笑。
第一床那個嬸子看著沈越他們在嬉笑,想了想,忍不住插了一句:“小夥子,你能不能把剛才那嬸子給你的方子我瞧兩眼?我就看看,不要你的。”
沈越頭也沒回,直接道:“我扔了。”
接著輕嗤一聲:“我又不打算生二胎。”
那嬸子一聽就滿臉的惋惜,連忙問:“你扔哪去了?我現在去找。”
沈越沒有再哼聲,隻是那嬸子已經急得自己跑了出去,說不定是想要一個個翻垃圾桶,把那方子找回來。
*
下午莊大成來的時候,沈越就去樓下辦了離院手續。
第一床那女人看著沈越忙進忙出的樣子,又悶在被窩裡哭了一場。
臨走的時候,唐舒於心不忍,把之前準備的新疆紅棗,分給她一半,叮囑道:“好好養身體,彆想太多了,自己好起來才是最重要的。”
那女人伸出手摩挲了一下那半袋子的紅棗,咬著唇點了點頭:“謝謝。”
沈越就這麼靜靜地看著唐舒跟那個女人聊了幾句,也沒有不耐煩地催她,而是抱著孩子輕輕在拍嗝。
莊大成已經把東西都放到了車上,順便整理好後排,還給墊了一張毛毯。
回去的時候比來時快了十多分鐘,車子剛剛到他們家門口停下,沈越就直接把前兩天才買的小帽子直接往她腦袋蓋了上去,然後用毛毯把她整個人包成團,隻露出了眼睛,然後直接打橫把她抱回去家裡麵。
虎子早已經在院子裡等著,一看沈越他們回來,就迎了上去。
看到沈越抱著一個包被團子,想也沒想就問:“哥,你的寶寶怎麼這麼大個?”
唐舒壓低了帽簷,不想說話,倒是聽到了沈越說:“這是大寶寶,小寶寶在後麵。”